大宋元符元年,仲秋之夜。
汴京远郊,荒废已久的唐代离宫“芙蓉苑”遗址深处,月光透过残破的殿宇穹顶,投下斑驳清辉。今夜,并非寻常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异的妖气、药草香,以及一种躁动不安的氛围。每月一度的“妖市”,正在此地悄然进行。
与四十九章游侠初次踏足时相比,如今的妖市气象大不相同。摊位依旧林立,交易依旧火热,但往来妖等的神色间,少了几分闲适,多了几分警惕与焦虑。空气中除了熟悉的妖气,还隐约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甜腥气,源头正是近来在妖市中悄然流行起来的“蚀心草”。
此草形如枯槁兰草,叶脉却隐现暗红,焚烧其干叶产生的烟气,能被妖族直接吸入,初时能带来强烈的亢奋与力量充盈之感,甚至能暂时压制因灵蚀污染带来的痛苦与狂躁。然而,用之愈久,依赖愈深,心智便会在亢奋后陷入更深的萎靡与躁动,性情也变得暴戾,且体内灵机更容易被灵蚀侵染。可谓饮鸩止渴。
妖市中心,那株成了精的老槐树下,“往来客栈”的猫妖掌柜胡三娘,此刻正焦躁地用爪子敲打着柜台。她那双魅惑的猫眼里满是忧色,客栈的生意受了影响是其次,关键是妖市的平衡正在被这蚀心草打破。几个长期服用蚀心草的小妖帮派,为了争夺草源,已发生了数次械斗,更有甚者,开始在妖市中强买强卖,风气大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胡三娘对盘踞在房梁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灯影妖低语。灯影妖的身躯微微波动,发出沙哑的回应:“草源…指向…西南角…”
西南角,正是妖市中最为鱼龙混杂的区域。此刻,那里被一群气息彪悍、眼神狂乱的山魈精占据,它们公然设摊,高价售卖蚀心草,周围簇拥着不少眼神渴望又带着畏惧的妖类。一个不肯付足“灵石”的藤妖,被山魈头目一把推开,撞翻了旁边卖灵果的摊位,汁水四溅,引起一阵骚动。
“哼,一群被草药迷了心窍的蠢货。”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着玄色劲装、面容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术士,正冷眼旁观。他身边跟着几个目光呆滞、却散发着不弱妖气的傀儡,显然是受其操控的妖族。此人神秘莫测,数月前出现在妖市,行踪诡秘,似乎对蚀心草的交易乐见其成,甚至有人怀疑,他就是蚀心草的幕后提供者之一。
胡三娘认得他,妖市里的老面孔都对此人忌惮三分,称其为“黑衣术士”。她曾暗中探查,却总觉此人气息如渊,难以测度。
就在骚动即将扩大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分开众妖,走入了冲突的中心。正是那位曾与灯影妖交易、见识过妖市百态的游侠。他依旧是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腰间佩剑古朴,眼神锐利如昔。他刚从外地归来,听闻妖市近况,便立刻赶来。
“山魈,妖市有妖市的规矩。”游侠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妖的耳中,“强买强卖,扰乱秩序,按规矩,当驱逐。”
那山魈头目正处在蚀心草带来的亢奋期,闻言狞笑:“规矩?现在拳头大就是规矩!你这人类,少管闲事!”说罢,挥动毛茸茸的巨爪,带着腥风朝游侠抓来!
游侠身形不动,右手快如闪电,在腰间一抹一抖,一道乌光激射而出,并非攻向山魈,而是它脚下那片地面——“啪!”一声脆响,一枚边缘锋锐的黑色龟甲(疑似45章战鼓妖相关遗物)深深嵌入青砖,一股沉郁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那甜腥的蚀心草气味。山魈头目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与惊惧,那源自古老战鼓妖的肃杀之气,恰好克制它因药物而狂躁的心神。
“拿下!”游侠低喝。
早已按捺不住的灯影妖,身形如流水般从梁上泻下,化作数道扭曲的阴影,缠向那几个闹事的山魈。胡三娘也娇叱一声,袖中射出数道肉眼难辨的坚韧猫毛,直取山魈关节要穴。周围一些早已对现状不满的、清醒的妖类,见游侠带头,也纷纷出手相助。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法术光芒与妖气碰撞,呼喝声与痛叫声不绝于耳。那黑衣术士冷眼旁观,并未插手,只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游侠的目标却并非那些被当枪使的山魈。他身形如鬼魅,在混乱中穿梭,直扑那一直静立旁观的黑衣术士!擒贼先擒王!
“阁下,这蚀心草,与你脱不了干系吧?”游侠剑未出鞘,但凌厉的剑意已锁定对方。
黑衣术士兜帽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只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袖袍一抖,身边那两个呆滞的妖傀猛地扑上,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周身妖气混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游侠剑鞘连点,精准地格开妖傀的攻击,感觉对方妖力驳杂不纯,仿佛被强行催谷而成。他心念电转,不再留手,长剑终于“铮”然出鞘半寸,一道清冽的剑光闪过,如同暗夜中的闪电,瞬间斩断了两具妖傀与黑衣术士之间的无形联系。妖傀动作一僵,眼中呆滞的光芒熄灭,软软倒地,化为原形——竟是两只被掏空了内脏、以邪法祭炼的狐妖。
“邪魔外道!”游侠怒斥,剑光再展,直取黑衣术士本体。
那术士似乎没料到游侠如此棘手,身形急退,同时甩出三张符箓。符箓迎风自燃,化作三团碧油油的鬼火,发出凄厉尖啸,从不同方向袭向游侠,阴寒之气刺骨。
游侠舞动剑鞘,划出一道圆弧,剑风鼓荡,将那三团鬼火逼退。趁此间隙,黑衣术士已退至妖市边缘的阴影处。他知道今日难以得手,深深看了游侠一眼,那目光冰冷如毒蛇。
“坏我‘蚀渊’好事,你会后悔的。”他留下这句充满威胁的话语,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块从他袖中跌落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
与此同时,在胡三娘、灯影妖和众妖的合力下,那群闹事的山魈也被尽数制服,捆翻在地。妖市的骚乱暂时平息。
游侠走上前,捡起那块令牌。令牌触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仿佛在不断蠕动的深渊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古篆的“蚀”字。
“蚀渊……”游侠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结合那诡异的蚀心草、被操控的妖傀、以及黑衣术士临走前的话语,一个清晰的轮廓浮现在他脑海中——有一个名为“蚀渊”的神秘组织,正在有预谋地利用灵蚀相关的物质(如蚀心草)和邪术,扰乱妖族,甚至可能有着更可怕的图谋。
他将令牌紧紧攥在手中,对走过来的胡三娘和重新凝聚成形的灯影妖沉声道:“看来,我们面对的,不再是无序的灾祸,而是一个有组织的敌人了。”
胡三娘看着那块令牌,猫眼里满是凝重:“蚀渊……从未听过。但他们的手段,太过阴毒。”
灯影妖在阴影中波动:“黑暗…在聚集…”
游侠望向黑衣术士消失的方向,目光坚定。这次妖市冲突,如同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一直隐藏在迷雾后的反派组织,终于显露出了它的名号——“蚀渊”。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但至少,敌人已不再完全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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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谱诠释:
场景:妖市(群妖聚集地·秩序与混乱)
出处: 自古便有妖怪集市传说,如《酉阳杂俎》等记载异类交易之所。本章延续并深化此设定,将其作为观察妖族生态、引动各方冲突的核心舞台。
本相: 妖市乃游离于人间与妖界之间的特殊交易场所,通常依托灵脉节点或古遗迹存在,有自发形成的规则维系基本秩序。汇聚三教九流之妖,交易物品千奇百怪,信息流通迅速。其稳定与否,直接反映了整个妖族层面的动向。易受强大外力(如蚀渊组织)或内部失衡(如蚀心草泛滥)影响而陷入混乱。
理念: 浊浪方显砥柱力,妖市风波现敌踪。 本章作为主线剧情的关键突破点,成功地将此前零散的灵蚀现象与一个有组织的反派势力“蚀渊”联系起来。通过蚀心草这一具体媒介,展现了蚀渊如何利用妖族的弱点(对力量的渴望、对痛苦的逃避)进行渗透和破坏。游侠的再次登场及其果断行动,巩固了他作为联系各方、对抗危机关键人物的地位。妖市本土势力(猫妖掌柜、灯影妖)的协助,表明了在共同威胁下,人、妖之间存在合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