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的后续人员如期而至,并非强攻,而是一支精干的小型“接触队”,试图以最低成本完成“收容”。
队长是一名气质温和,极具亲和力的心理专家“言谕”,他看穿了小镇恐惧表象下的精密操控,直接将墨铭视为平等对话者。
言谕避开所有陷阱,通过公开且非敌意的方式,直接向墨铭传递信息。
展示“组织”的庞大与无法抗拒,并提出“合作”而非“收容”的优厚条件。
墨铭首次遇到能完全无视他恐惧氛围,并精准识别他存在的对手,内心产生细微波动,但冷漠依旧。
一场无声的心理博弈在两人之间展开,言谕的语言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试图撬开墨铭封闭的内心。
第三日的黄昏,雨丝细得如同雾气,将小镇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静谧之中。
没有预想中的武装突袭,没有诡异的超自然现象,只有三個人,如同散步般,从容不迫地踏入了死寂的镇口。
为首者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合身的卡其色风衣,未打伞,细密的雨珠沾湿了他梳理整齐的鬓角。
他面容儒雅,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且极具亲和力的笑意,眼神温和而通透,仿佛能一眼看进人心最深处。
他代号“言谕”,是“组织”内最顶尖的心理架构师之一,擅长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身形挺拔,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环境,肌肉处于最完美的松弛状态。
随时能爆发出致命一击,他是战术反应专家“铁砧”。
女子则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不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仪器,低声汇报着数据:“环境恐惧指数固化,层级分明,存在人为引导痕迹……
能量残留读数稳定,源头指向东北角……未发现明显物理陷阱,但心理暗示节点遍布……”
言谕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那些紧闭的门窗,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后面那一双双充满恐惧和麻木的眼睛。
他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在这片死寂中荡开清晰的涟漪:“不是野蛮的诅咒领域,而是高度秩序化的恐惧王国……
有意思……这位‘不语者’,比资料显示的更有趣。”
他们没有遭遇任何阻拦,王老六等人如同地鼠般缩在洞里,连窥探的勇气都没有。
陈瘸子的疯话在言谕温和的目光扫过时,也莫名地噎住了,只剩下喉咙里咕噜的怪响。
言谕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小镇东北角,墨铭家的方向走去。
他仿佛早已洞悉了这片领域的核心所在,避开了所有可能引发冲突的“规则”节点,如同一位受邀的客人,走向主人的书房。
在距离墨铭家院子还有二十米左右时,言谕停下了脚步,他抬起手阻止了身后同伴的继续跟随。
他独自一人,面向那扇紧闭且仿佛蕴含着无尽沉默的院门,朗声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安抚力,清晰地传遍了这片区域,也必然传入了院内墨铭的耳中。
“墨铭先生……”他用了敬语,语气平和得像是在与一位久未见面的朋友交谈,“我们没有恶意……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一次觐见。”
院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雨丝落在树叶和屋檐上的沙沙声,言谕不以为意,继续微笑着说。
“您将这里经营得很好,一座完美的恐惧堡垒,足以让任何莽撞的闯入者付出代价,我欣赏您的智慧和手段……”
他这是在直接点破墨铭的布局,将他从幕后拉到台前,视为平等且有智慧的对手,而非一个需要被“收容”的异常物体。
“但是……”言谕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内容却如冰冷的刀锋,“堡垒终究只是堡垒。
【您面对是一个横跨大陆,掌控着您无法想象资源和技术的庞大组织。】
【您很特殊,‘不语者’极其稀有,但这并不意味着您不可替代,或者……无法被摧毁。”】
他没有任何威胁的语调,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毫无武装:“强攻并非首选,那是对珍贵样本的浪费,我此来,是代表组织,向您提出另一条路……合作……”
“我们可以为您提供最顶尖的资源,最安全的环境,最自由的研究空间。
您的能力值得被深入研究,而不是浪费在这片即将被遗忘的泥沼之地,您将不再是‘灾星’,而是推动人类认知边界的先驱。
您的过去,可以被妥善封存,您的未来,将拥有无限可能……”
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没有强迫,没有拘禁,只有尊重和邀请。”
言谕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直指人心深处对认同、对安全和对价值的渴望。
他在试图瓦解墨铭的心防,用“理解”和“尊重”作为武器。院内,墨铭站在窗后,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不是愚蠢的村民,不是疯狂的周琨,也不是单纯的杀手幽影。
这个人,言谕他直接看穿了一切,无视了他精心营造的恐惧氛围,精准地找到了他。
并且试图用语言,这把最柔软的利器,来撬动他冰封的内心。
“合作?先驱?”多么动听的词语,墨铭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只代表周琨且已经被搓散的线头乌鸦。
他承认,言谕的话,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极其微小的石子。
“不是动摇,而是一种……被真正“看到”的异样感。”这个人,在试图理解他,而非单纯地恐惧或贪婪。
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推开窗,也不是做出任何回应。
他只是将那只线头乌鸦,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
然后,对着窗外言谕声音传来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将线头乌鸦和一点一点地,撕成了更细碎且无法辨认的纤维。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波动。只有这一个动作,一个充满象征意义和彻底的否定。
院外,言谕看着那扇依旧紧闭的院门,脸上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意料之中的神色。
他微微躬身,如同告别一位执拗的学者。
“我明白了……那么,打扰了……”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带着两名同伴,沿着来路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蒙蒙雨雾中。
一场无声的心理博弈,以最平静的方式,戛然而止。
但墨铭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言谕的“觐见”,是最后通牒,也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带着微笑的访客了,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撮被撕碎的线头。
“合作?”他宁愿与整个世界的恶意为敌,也绝不会将自己,交到任何所谓的“组织”手中。
他的领域,只能由他自己主宰。
他的命运,只能由他自己书写。
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会踏着自己的规则,沉默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