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延线的爆炸余波未平，卯林镇的其他角落却并未停下运转。一条通往新建物流园区的支路上，夜间封道施工正在进行。
巨大的“前方施工，车辆绕行”指示牌立在路口，闪烁的箭头灯将周围照得一片昏黄。然而，再往里几十米，施工现场的隔离措施就显得有些敷衍了事——
几个厚重的、应该用来完全封闭车道的水泥隔离墩，并没有被规整地连成一线，而是随意地、间隔很大地摆放在路中央，像几个被随手丢弃的巨型麻将牌。车道并没有被真正封闭，车辆仍然可以轻易地从隔离墩之间的空隙穿行。
唯一算得上“警示”的，是每个隔离墩上都贴了一张崭新的、反光效果极佳的黄色危险警示标志，在车灯照射下十分醒目。
一辆运送渣土的重型自卸车轰鸣着从远处驶来。司机显然看到了路口的绕行牌和远处那几个孤零零的隔离墩。他减了点速，嘀咕了一句：“搞什么名堂……”但看着那巨大的空隙，又想着赶时间送完这趟好收工，油门一踩，方向盘一打，就从两个隔离墩之间钻了过去，车身甚至没怎么减速。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急着送餐的电动车。骑手看着大车都过去了，也毫不犹豫地一拧电门，灵活地钻过空隙，消失在施工区域的黑暗中。
一切似乎“正常”。
直到十分钟后，一辆开着远光灯的私家车驶来。司机可能有些疲劳，也可能被对向车灯晃了眼，虽然看到了那些贴满反光标志的隔离墩，但对它们之间巨大的、未被有效封闭的空间判断失误。
他以为自己的车能过去。
“哐当——哧——！”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车的右前侧狠狠刮蹭了一个隔离墩的棱角！保险杠瞬间撕裂，大灯碎片四溅。车辆失控地向右偏去，司机吓得魂飞魄散，死命踩死刹车，轮胎在路面拖出长长的黑印，才勉强在撞上路边绿化带前停住。
车熄火了。司机瘫在座位上，心脏狂跳。
施工方几个工人听到动静，从暗处跑了出来，看着撞坏的车和刮花的隔离墩，也傻眼了。
很快，交警赶到现场。来的正是刚结束巡逻准备回队的王攻全。
了解了情况，查看了现场，王攻全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指着那几个敷衍的隔离墩和惊慌的施工负责人：“你们这叫封道施工？！啊？这墩子摆的，他娘的是给车玩绕桩游戏呢？！贴几个标就当没事了？！安全措施呢？！有效的物理隔离呢？！”
施工负责人是个包工头，搓着手，一脸苦相：“警察同志，消消气……我们这……这不是图个省事嘛……想着晚上车少，又有标志，应该没事……谁想到……”
“应该没事？！”王攻全声音提高八度，“现在出事了！这叫未设置有效安全防护措施！别以为贴了标志就万事大吉！你们这属于严重违规操作！”
他指着那辆撞坏的车和惊魂未定的司机：“幸亏只是刮蹭，这要是司机反应慢点，直接冲进你们施工区域，轧到人怎么办？啊？！”
包工头汗如雨下，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的错，我们的错……”
王攻全一边拍照取证，一边对施工方严厉地说：“立刻！马上！把这些墩子给我按规范摆好！拉上警示带！灯光照明给我打足！再让我看到你们这样糊弄，立刻责令你们全线停工！”
他又转向惊魂未定的司机：“你也疏于观察，承担相应责任。施工方负主要责任。”
处理完这边，王攻全骑着摩托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工人正手忙脚乱地重新摆放隔离墩，拉设警示带。
他哼了一声，对着空气骂了一句：“妈的，就知道贴标应付检查！真出了事，那几个破标能挡得住车吗？”
在卯林镇，形式主义的安全措施，本身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那些鲜艳的反光标志，在真正的危险面前，苍白得就像一个冷笑话。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塑料碎片，打着旋，贴在了其中一个刚刚摆正的隔离墩上——那张崭新的黄色警示标志，依旧反射着冰冷而空洞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