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野一看便了然，嗤笑一声：“我懂，你小子念旧。这剑是你家小媳妇给取的名，陪你从微末走到现在，早不是寻常兵器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正经了些，“但逸尘，你如今已是大罗境的修为，寻常仙剑扛不住大罗境的灵力冲击，就像瓷碗盛不下滚油，早晚会裂。南冥之事还有女帝考验你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察觉了吧？念旧归念旧，总不能拿自己的命当玩笑。”
逸尘心头猛地一跳。
他确实在那次对战后察觉到异样，剑身在注入全力时会隐隐发颤，此刻被路子野点破，才惊觉那细微的震颤下，恐怕早已藏着不可察觉的裂纹。
“你啊，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路子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摸了摸下巴，忽然眼睛一亮：“我倒有个主意。你爹那柄叱风断剑，虽只剩半截，却是上古玄铁所铸，里头还凝着他当年的战魂，渡厄剑又比较适合你这仙魔之子使用，你可以让龙妙心把这两柄剑融了，再掺上你这璃尘的剑芯，重铸一番。”
“这样一来，”
路子野笑得狡黠，“叱风的魂、渡厄的骨、璃尘的芯都在里头，既带着你爹的意志，也有我们兄弟的情分，又能留住你与你家小媳妇的情谊，岂不是三全其美？”
“野哥这主意，倒是解了我心里的结。谢了。”
路子野大手一挥，拍得他肩膀发响：“跟我客气什么？咱兄弟还说这些？”
他转身就要走，又忽然回头，食指戳了戳逸尘的胳膊，挤眉弄眼道，“我先回我的破屋子了，你要是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随时来找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规矩不能破。”
“逸尘看着他促狭的样子，眼底漾开笑意，“一百灵石一个问题，不包知道不知道！”
“嘿，你小子会抢答了？”
路子野被逗得笑出声，指尖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行吧，算你懂规矩。走了走了！”
说罢，他摆摆手，身影晃了晃便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一串爽朗的笑声还在晚风里飘着。
龙妙心不知何时晃了过来，脚步有些虚浮，一手还拎着空了大半的酒杯，另一只手在廊柱上扶了下，才勉强站稳。她抬头看向逸尘，脸颊泛着酒后的潮红，眼睛却亮得很，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带着点含混的痴气：“喂……仙魔混血那小子……”
她打了个踉跄，往前凑了两步，酒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眼神直勾勾落在逸尘脸上：“本姑娘……要给你贺礼。”
不等逸尘开口，她又自顾自晃了晃脑袋，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圈：“本姑娘.....要给你铸一把最好的剑！”
说着，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逸尘的下巴，痴痴的笑了两声：“刚才那男仙……没你好看。”
逸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微怔，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敛了神色，没有半分推脱，从虚鼎中取出三柄剑。
“龙姑娘，劳烦了。具体的想法……”
“啰嗦。”
龙妙心不等他说完，便抬手挥了挥，“本姑娘耳朵灵着呢，你们刚才说的，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却依旧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包在我身上！保管给你铸出一把……神州都找不出第二柄的好剑！”
龙妙心一把接过三柄剑，扶着额头晃了晃：“唔……今天喝多了，头晕。”
她抬眼扫视着仙宫回廊，目光在往来的女仙身上溜了一圈，忽然咧嘴一笑，那点痴气里又添了几分顽劣：“仙宫规矩我知道——女眷能留宿是吧？去，叫几个漂亮姐姐来，给本姑娘找间上房。”
说着，她忽然凑近逸尘，声音压得低低的，“顺便……再找个暖床的。”
见逸尘神色微凝，她又“嘿嘿”笑起来，指尖在他胳膊上划了下，“记着啊……漂亮姐姐……要俏的！”
话音刚落，她打了个绵长的酒嗝，守在廊下的女官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领着她往客房去了。
宴席的尾声，宾客们陆续起身告辞，喧闹了一日的仙宫渐渐沉淀出暮色的静谧。
清澜拄着玉杖，脚步虚浮却依旧中气十足，一把拽住剑老的胳膊：“老剑痴，别磨蹭！跟我去剑冢再喝第二场，我那儿藏了三百年的‘醉流霞’，今天不喝光不许走！”
剑老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铁剑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却梗着脖子犟：“谁磨蹭了？怕你不成！不过说好，输了可别赖账，你藏得酒全部都要给我！”
“德行！”
清澜笑骂着，却反手稳稳扶住他摇晃的身子，“走吧走吧，喝赢了都给你！”
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互相搀扶着，背影在廊灯下歪歪扭扭，嘴里还吵个不停。
另一边，涂媚儿正拽着父亲的衣袖晃悠，“爹爹～我想在神州多玩几天嘛，涂岭的事不急着回去处理嘛～”
涂玄旸皱眉拍开她的手：“胡闹！涂岭事务繁杂，哪有功夫陪你闲逛？”
“可是人家想看看仙宫的夜景嘛，”涂媚儿眼珠一转，忽然转向正与女帝话别的清念璃，几步凑过去，仰着小脸对女帝福了福身，声音甜得发腻，“陛下～仙宫这么大，听说夜里的星河倒映，美得像做梦呢！您能不能让我多留一晚？就一晚！我保证乖乖的，绝不添麻烦！”
女帝的目光落在她毛茸茸的狐耳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当年她的夫君，便是被一只九尾狐勾走了心，从此杳无音信，这让她对狐族总难生出全然的亲近。
她刚要开口婉拒，清念璃已上前一步，柔声劝道：“母亲，就让媚儿妹妹留下吧。逸尘当年在极寒之地遇险，多亏涂王出手相助，这份情我们该记着。再说，并非所有狐族都……”
她顿了顿，巧妙地避开了敏感的字眼，“媚儿妹妹心性单纯，不过是想看看神州风物罢了。”
涂媚儿连忙点头如捣蒜，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女帝：“是啊陛下！我保证绝不惹事，就跟在念璃姐姐身边学规矩！”
女帝看着女儿温和的眼神，又瞥了眼涂媚儿那副乖巧模样，终究叹了口气，转头对涂玄旸道：“涂王，既然孩子们有这份心意，不如就让媚儿留下住一晚？明日我派人送她去你落脚的客栈，绝不会耽误你们返程。”
涂玄旸见女帝松口，便也不再坚持，只是板起脸对女儿道：“既然陛下恩准，就安分些，莫要给帝女殿下添麻烦。”
“知道啦爹爹！”涂媚儿笑得眉眼弯弯，偷偷往逸尘的方向瞟了一眼，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狡黠。
女帝对身旁的女官吩咐：“带涂大小姐去西跨院的客房歇息，好生照看。”
“是。”女官恭敬应下，引着蹦蹦跳跳的涂媚儿往回廊深处走去。路过逸尘身边时，涂媚儿故意放慢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