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我话音刚落,捡骨婆婆忽然仰起头,佝偻的脊背竟似绷紧了某种无形的力量,不再佝偻。她望着天幕上那轮皎洁的明月,笑声愈发癫狂,可周遭的魂魄依旧木然列队前行,对这诡异的笑声毫无察觉。
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刻格外分明,又透着刺骨的讽刺。
“走错路?”她重复着,两行浑浊的泪水却从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沙哑的嗓音裹着百年的沉郁,“我这一辈子,走错的路数都数不清。”
她猛地转头,猫头鹰般的头颅带着慑人的寒意:“小丫头,你想知道我走得最错的路是什么吗?我告诉你——”
枯瘦如柴的手掌突然攥住我的手腕,粗糙的掌心磨得我皮肤发疼,连心脏都跟着抽紧。
“我走过最错的路,就是爱上一个男人!”她死死盯着我,眼底翻涌着恨意与悲凉,“从那以后,我这一百多年的日子,全在为那次错路赎罪!”
我心头一震。明明用天眼看到的情感那样真挚,捡骨婆婆为何会说出这种话?难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与那个男人彻底决裂了?这份情感的背叛若属实,再加上她特殊的职业,被刺激得心性大变倒也并非不可能……
此刻,我甚至忘了她提及的司衡龙血,只是轻轻反握住她干瘦的手腕:“婆婆,到底发生了什么?”
捡骨婆婆刚要开口,街道尽头却传来呼唤:“慕瑶!”
我下意识回头,只见小莲提着灯笼,提着裙摆快步走来。风中又飘来灯笼的絮叨——
“我说要去抢点鬼魂的供奉,你怎么不肯……”
“今天的供奉对我也有用,凭什么不能抢……”
“我从没抢过,就想试试嘛……”
这碎嘴子的功夫,世上怕是没人能忍,好在小莲不是人。她提着灯笼站定,望着月光下渐暗的嫦娥月影,对灯笼的抱怨充耳不闻。
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小莲瞥见捡骨婆婆,神情顿时警惕:“慕瑶,这是……”
灯笼也闭了嘴,小声嘀咕:“从没见过,这老婆婆好古怪。”
捡骨婆婆常年待在深山,极少踏入市井,灯笼不过是客栈的迎客灯,自然不认得她。
下一秒,小莲的视线扫过一旁的大铁锅,被浓稠的米粥惊得眼睛发亮:“好香啊!”
“慕瑶,你和这位婆婆今晚是来给众鬼施香火的吗?怎么不叫我?”
她欢快地把灯笼挂在旁侧树枝上,拿起锅中的大勺,给空粥碗盛起粥来:“你早该叫上我的,我乐意做这种事。”
说着,她神情添了几分怅惘:“不是每个鬼魂都有好运气,能遇到你这样的人。若是没遇见你,我要么成了只知杀戮的厉鬼,要么在岁月里慢慢磨成麻木的魂魄,最后悄无声息地消散……”
她笑着把粥递给上前的鬼魂,还贴心地问:“是不是很香?”
“这里头加的香灰太好了,满是阴气,肯定能好好滋养他们的魂魄。”
我倒忘了,小莲做惯了活计。她的动作熟练又自然,反倒让我和捡骨婆婆愣在原地,一时插不上手。
这样也好。我悄悄看着怔忡的捡骨婆婆,见她松了手,便默默退到一旁。
捡骨婆婆望着小莲的身影,目光悠远:“若是我那时死了,如今大抵也是这般模样吧……”
她喃喃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来我已经这么老了……”
见她情绪松动,我赶紧扶住她佝偻的身子,轻轻推到一旁坐下:“婆婆,荒山野地里的无主孤坟太多了,今夜百鬼夜行,是他们难得的好日子,就让他们安安静静尝口香火吧。”
说着,我也弯下腰,把那些冰冷无香的米粥泼进排水沟里。被魂魄吃过的米粥落到地上,瞬间化作清水渗入泥土,没留下半点痕迹。
小莲不知其中缘由,见捡骨婆婆坐着,还笑着夸赞:“婆婆,您心真好。”
她只当这是位有点道行的普通老人,压根没察觉,眼前人曾用这锅粥做过多少阴事。捡骨婆婆愣着,竟没反驳。
我也蹲坐在一旁,按住印堂,双眼很快涌起熟悉的灼热感。再次睁眼时,眼前已是一片深山老林。
空寂的山林里,虫鸣与鸟鸣交织,格外静谧。那熟悉的年轻公子正悄然穿行林间,衣袍掖在腰带里,生怕被枝条刮出声响。
远处树林中,一个熟悉的少女身影正稳步前行——那是年轻时的捡骨婆婆。她似在做惯常的事,天已擦黑,仍趁着暮色在山林间穿梭,轻盈得像头幼鹿。
身后的年轻公子却格外生疏地摸索着,远远跟在她身后。直到前方的少女停下脚步,他慌忙躲到大树后,屏息片刻再探头时,少女的身影竟消失了。
年轻公子慌了一瞬,快步向前追赶,来到一片开阔地时,却骤然僵住——眼前竟是一片老坟地。
石刻墓碑残破不堪,木质碑文早已腐朽得坑坑洼洼,高低错落的坟头长满杂草,更久远些的坟茔,连土丘都已平整。
似刚下过一场大雨,地上满是泥泞,坟茔被冲刷得坑坑洼洼,鸟兽的脚印印在泥里,透着说不尽的凄凉。
皮肤微黑的少女跪下身,在坟地里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她没有起身,而是跪着向前摸索,很快从潮湿的泥土里扒出一根棍状物。
天色虽黑,视线却未完全受阻,我清晰地看到,树后的年轻公子猛地捂住嘴,脸上写满了惊骇。
接下来可以聚焦年轻公子的视角,继续展开他看到少女扒出棍状物后的反应,以及后续两人之间可能发生的交集,需要我基于这个方向继续创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