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邺县逢故·暗哨窥踪2
好的,接上文未完成的部分,继续按你的要求扩充细节,推进情节:
于是他把文书扔回给吴起,冷哼一声,却没再提“奸细”的话,只是故意板着脸道:“算你们运气好!今日我懒得计较,下次再不带验传就敢乱跑,直接押去县衙打三十大板!”说完,他对着身后的四个士兵挥挥手,指了指前面的盐商队伍:“走!去查那队盐商——听说近来有盐贩私带兵器,仔细搜搜!”
王四、李五几人应了声“是”,跟着郑虎转身催马,马蹄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芦苇丛尽头扬起的尘土里。禽滑厘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擦着额角的冷汗,左袖空荡荡地垂着,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刚才吓死我了,郑虎那疤脸的手再往前伸半寸,先生的头巾就被揭了!”
吴起却没放松,迅速把文书揣回怀里,翻身上马后,伸手拽了禽滑厘一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别耽搁!郑虎虽贪财走了,但他若回头细想——咱们的马、我的剑,还有你露的墨家竹简,定会觉得可疑。他十有八九会派个小兵去邺县县衙核实‘子夏学馆’的名头,咱们得在那小兵回来前赶到邯郸西门!”
墨翟也点了点头,勒住马缰绳,目光扫过刚才郑虎站过的地方——青石板路上留着几枚清晰的马蹄印,旁边还掉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甲片,甲片边缘刻着个小小的“胜”字,是赵胜府兵甲胄的专属标记。他翻身下马,弯腰捡起甲片,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铜质,声音沉了下来,把甲片递给吴起:“你看,是赵胜的人。郑虎虽说是赵相府的校尉,甲片却带着赵胜的标记——看来魏错不仅说服了赵王,连赵胜都掺了手,借着赵相府的名义派府兵在半路查探。这邯郸城的水,比咱们想的还要深。”
吴起接过甲片看了眼,眉头皱得更紧,把甲片揣进怀里:“赵胜素来和赵相肥义不对付,这次肯借他的名义行事,定是魏错许了重利。咱们更得抓紧——若被他们摸清咱们的行踪,提前在西门设伏,就真难办了。”
三人催马疾驰,风从耳边掠过,把墨翟的麻布袍角、吴起的儒衫下摆都吹得猎猎作响,像展翅的鸟翼。官道旁的麦田已近成熟,麦穗泛着青黄色,风一吹,麦浪翻滚,像金色的海洋,带着谷物成熟的清香;偶尔有几只田鼠从麦垄里窜出,惊得马打了个响鼻;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像一道墨色的屏障,山顶还缠着淡淡的云雾,像披了层薄纱。
离邯郸西门还有三里地时,禽滑厘突然指着路边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先生,咱们去那树下歇口气——我去年在邺县往邯郸送书时,见过那树,树后有个隐蔽的山泉,泉水清甜,既能给马饮水,也能站在高处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来。”
墨翟勒住马,抬头望了望日头——已过午时,阳光有些刺眼,他确实也觉得口干舌燥,便点了点头:“好,歇半个时辰,咱们再进城。”
三人刚牵着马走到槐树下,吴起突然按住腰间的剑柄,眼神一凛,对着树后浓密的灌木丛大喝一声:“出来!别躲了!”他声音里带着多年军旅生涯沉淀的威严,震得树叶“簌簌”掉了几片。
树后一阵响动,灌木丛被拨开,钻出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个子不高,皮肤黝黑,额角留着块浅浅的疤痕,手里攥着块虎形铜符——正是之前在邺县城门口见过的赵宫暗哨标记!少年显然被吓住了,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铜符“当啷”掉在地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喊疼,只是结结巴巴地求饶:“三位先生饶命!我不是来抓你们的,是……是受邺县‘张记驿馆’的李掌柜所托,给你们送东西的!”
墨翟示意吴起收剑,翻身下马,走到少年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虎形铜符——铜符冰凉,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是李信暗哨的制式。他蹲下身,目光温和地看着少年,声音放得极轻:“你别怕,我们不会伤你。你先起来,说说李掌柜是谁?他为何要给我们送东西?”
少年慢慢站起身,揉了揉膝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包,双手递过来,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怯意,却比刚才镇定了些:“李掌柜是‘张记驿馆’的掌柜,也是墨家的暗线——我是他的学徒,叫小石头。昨日你们在驿馆换马时,李掌柜就认出了吴先生腰间的剑穗——那剑穗是墨家特制的,紫线缠麻,他当年在鲁地学馆见过。今早他听说你们被赵胜的府兵查问,怕你们路上有难,就让我带着这个追上你们——里面是邯郸城的舆图,标着赵宫、魏错住的驿馆,还有咱们墨家在城里的暗点。”
墨翟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显然是刚包好没多久。他一层层打开,里面果然是张手绘的舆图,用炭笔标得清清楚楚:赵宫在城中心,朱红色的宫墙用粗线勾勒,旁边写着“赵王每日未时在宣政殿议事”;魏错住的“迎宾驿”在城南,用圈画了个圈,旁边注着“魏错每日午时会去驿馆旁的‘醉客来’酒肆喝酒,身边带两个护卫”;还有几处用三角标着的暗点,其中一处写着“城南书肆——掌柜墨砚,报‘非攻’二字可接头”。
墨翟的目光落在“醉客来”酒肆的标注上,指尖轻轻点了点,抬头看向小石头,眼神里满是疑惑:“李掌柜既是暗线,为何不亲自来?反而派你一个少年来送如此重要的东西?”
小石头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小声道:“李掌柜昨日送你们走后,就被李信的暗哨盯上了——就是在邺县城门口盯着你们的那两个汉子孙七、周八。他们守在驿馆门口,李掌柜根本没法出门,怕耽搁了你们的事,就让我从驿馆后院的狗洞钻出来,骑着快马追你们。他还让我转告先生,邯郸城里的墨家暗线都听墨砚掌柜的调遣,若有急事,直接去城南书肆找他,他会安排后续。”
说完,他对着墨翟深深鞠了一躬,捡起地上的虎形铜符,又道:“先生,我得赶紧回去了——晚了李掌柜该担心了。你们进城后小心些,赵胜的府兵在西门查得比早上严了!”不等墨翟回应,他就转身钻进灌木丛,动作麻利得像只小猴子,很快就消失在枝叶间,只留下几片晃动的树叶。
墨翟把舆图折好,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对着吴起和禽滑厘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释然:“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有了这舆图和暗线的消息,咱们至少能少走些弯路,避开不少陷阱。走吧,进邯郸城——不管前面等着咱们的是什么,咱们都得闯一闯。”
三人牵着马,混在一支往城里送布匹的商队里,慢慢走向邯郸西门。越靠近城门,人越密集——有挑着货担的商贩、牵着牛羊的牧民、穿着华服的贵族家仆,还有几个背着刀剑的游侠,喧闹的人声、马的嘶鸣、车轮的“轱辘”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
西门的城墙上插着赵军的黑色旗帜,旗帜上绣着白色的“赵”字,在风里猎猎作响。城门口的卫兵比早上多了一倍,约莫二十人,分成四组盘查:左边一组查行人验传,为首的是个高个卫兵,叫赵六,脸上长着络腮胡,查得格外严;右边一组查商队货物,士兵们用长矛戳着货担,生怕藏了兵器;还有两组在旁边巡逻,腰间的铜符晃来晃去,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个进城的人。
禽滑厘凑近墨翟,压低声音:“先生,你看左边那个络腮胡赵六——他是赵胜的亲信,今早郑虎走后,定是他派人通知了赵六,让他严查‘鲁地儒生’。咱们得更小心些,别和他对视。”
墨翟点了点头,把褐色头巾又拉低了些,遮住眉眼,跟着商队慢慢往前挪。轮到他们时,赵六果然拦住了他们,手里的长矛指了指吴起:“你们三个,哪里来的?可有验传?”
吴起按照之前编好的说辞,再次递上文书,声音依旧带着怯懦:“回大人,我们是鲁地儒生,去城里游学,验传还未补录,这是学馆的证明。”
赵六捏着文书看了半天,又瞥了眼墨翟和禽滑厘,目光在墨翟的头巾上停留了片刻,刚要开口,商队的掌柜突然走过来,递了锭碎银给赵六,笑着打圆场:“赵大人,这三位是小的同乡,都是老实的儒生,您就通融一下——耽误了进城时辰,小的这批布匹就赶不上集市了。”
赵六捏着碎银,又看了看文书,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别在这挡道!”
三人连忙牵着马,跟着商队进了城。刚走过城门洞,墨翟就长长舒了口气,抬头望向城门上的“邯郸”二字——那两个字是用青石雕刻的,笔画遒劲有力,透着股诸侯都城的威严,阳光洒在上面,泛着冷硬的光。他轻轻摸了摸怀里的舆图,又摸了摸腰间的“非攻”铜令牌——冰凉的铜质贴着掌心,像一颗定心石,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进了城,街道比城外更热闹——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朱红色的门板擦得发亮:左边第一家是“王记酒肆”,门口挂着幌子,酒香味飘出老远,几个汉子光着膀子在里面猜拳,声音大得能传到街对面;旁边是“李记绸缎庄”,伙计穿着体面的绸缎衫,站在门口吆喝着“新到的蜀锦,颜色鲜亮,公子小姐来看看嘞”;还有个卖胡饼的小摊,摊主是个鲁地来的老汉,叫张老汉,正用铁板翻着胡饼,胡饼的焦香混着芝麻的香味,引得不少人驻足。
禽滑厘指着那个胡饼摊,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几分馋意:“先生,咱们去买两个胡饼垫垫肚子——张老汉是鲁地人,我去年来邯郸时吃过他的胡饼,外焦里嫩,比邺县的还香,而且他是同乡,不会多嘴问东问西。”
墨翟确实也觉得饿了,便点了点头:“好,买三个,咱们一人一个,吃完就去城南书肆。”
三人刚走到胡饼摊前,张老汉就笑着打招呼:“三位是鲁地来的吧?听口音就像!要几个胡饼?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吴起笑着应道:“老伯好眼力!来三个,多放芝麻。”
就在张老汉转身拿胡饼时,旁边“醉客来”酒肆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的腔调,透过敞开的窗户飘了出来:“……那墨翟若是真敢来邯郸,定让他有来无回!赵相肥义已答应我,只要拿到连弩图纸,就给咱们乐羊将军记首功,到时候联合韩魏,调五万魏武卒、三万韩卒,再加上咱们赵国的四万骑兵,定能把秦军赶回河西去,夺回当年丢的地盘!”
墨翟的脚步猛地一顿——这声音,正是魏错!他对着吴起使了个眼色,两人装作等着拿胡饼的样子,微微侧过身,竖起耳朵细听。
就听另一个谄媚的声音附和道:“魏先生高明!您这离间计用得妙,既让赵王猜忌墨家,又让赵胜公子帮着查探,墨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只是那墨翟素来狡猾,会不会识破咱们的计谋,不敢进城?”
魏错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还带着几分酒气:“识破又如何?赵王已下令,只要他进了邯郸城,就断他所有退路!赵胜公子的府兵已守在四个城门,城南书肆的墨家暗线也被咱们盯上了——我已派了五个暗哨守在书肆周围,只要墨翟敢去接头,立刻拿下!他就是插翅,也难飞出邯郸城!”
墨翟的心“咯噔”一下,像沉了块石头——魏错不仅摸清了暗线的位置,还设了埋伏,看来他们的行踪早就被盯上了。他刚要转身示意吴起和禽滑厘离开,就见吴起悄悄拽了他的衣袖,对着张老汉道:“老伯,胡饼好了吗?我们还得赶去孔氏书肆,别误了时辰。”
张老汉把三个热乎乎的胡饼用纸包好,递过来:“好了好了!刚出炉的,拿着趁热吃!去孔氏书肆往南走,过三条街就到了!”
墨翟接过胡饼,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却没心思吃。他借着接过胡饼的动作,用余光瞥向酒肆窗户——魏错正端着个青铜酒杯站在窗边,穿着件紫色锦袍,腰间系着根玉带,手里把玩着块碧绿色的玉牌,正是乐羊给他的信物。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嘴角还沾着点酒渍,正对着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眼神里满是算计。
“先生,咱们怎么办?”禽滑厘压低声音,手里的胡饼都攥变形了,眼神里满是焦急——他没想到魏错动作这么快,连暗线的位置都摸清了。
墨翟慢慢咬了口胡饼,胡饼的焦香混着芝麻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心里的凝重。他咀嚼着,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胡饼摊旁边是条窄窄的小巷,巷口种着几株牵牛花,淡紫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摇晃,巷子里没什么人,正好能避开酒肆的视线。
他对着两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快步走进小巷,等确认酒肆里的人看不见他们了,才停下脚步,声音沉而清晰:“魏错说暗线被盯上了,咱们不能直接去城南书肆,免得自投罗网。但也不能不管——若暗线被抓,咱们在邯郸就真成了睁眼瞎。这样,禽滑厘你先去书肆附近打探,看看暗哨的位置和人数,别暴露身份;我和吴起去‘醉客来’酒肆对面的茶馆等着,你打探清楚后,去茶馆找我们汇合,再商量怎么救暗线,顺便找机会见魏错——既然他在酒肆,咱们正好可以‘偶遇’,探探他的底。”
吴起点了点头,补充道:“我再把儒衫的领口扯松些,装作醉汉的样子,方便观察;你把头巾换个系法,别让人认出之前的模样。”
禽滑厘攥紧手里的竹简,眼神坚定:“先生放心!我在邺县教孩童时,常帮李掌柜打探消息,不会暴露的!”
三人分工明确,墨翟和吴起转身走向巷口的茶馆,禽滑厘则把竹简担子换了个肩,低着头,慢慢朝着城南书肆的方向走去。小巷里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两旁的院墙爬满了牵牛花,淡紫色的花瓣落在墨翟的麻布袍角,像撒了层碎紫。他走在前面,手里攥着半块胡饼,脚步沉稳——他知道,从踏入邯郸城的那一刻起,这场“非攻”与“攻伐”的博弈,就已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魏错得意的笑声还在酒肆里回荡,像一根绷紧的弦,预示着接下来的交锋,只会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