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锋利的匕首径直捅进魏郎喉咙,鲜红热烫的血喷溅而出,落了穆娘满头满脸。模糊的红色遮了她的眼,耳边却传来魏郎带着“嗬嗬”喘息的催促:“走!走!”
泪眼冲刷着脸上的血痕,穆娘对上魏郎的目光,瞬间懂了他的心意。她毫不犹豫提起裙摆,疯了似的冲向门边——那是在山野间练出的敏捷灵巧,与大户人家姑娘的矜持得体毫无关联,却成了此刻唯一的生机。
年长力衰的魏父哪追得上?更何况他早算好今日宅中无一个下人。他徒劳奔出两步,眼睁睁看着长生的希望逃进长街、消失不见,最终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怒吼。
青石板上,魏郎趴伏着,头颅下浸开一滩艳红的血。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门边,直到再看不见那道少女身影,手脚不受控地抽搐两下,才缓缓闭上眼。
逃!逃!逃!!!
穆娘在街市上狂奔,这辈子从未这样放纵过。山下的新奇景致再也吸引不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山上去,藏起来,绝不让魏郎白白牺牲……可越跑,眼泪越汹涌,眼前是血水还是泪水,她早已分不清。
这就是我从天眼画卷与捡骨婆婆口中拼凑出的故事,也是她口中“走错的路”——只错一次,却要背负永生永世的痛苦。
此刻,捡骨婆婆沧桑的脸上满是仇恨与快意,阴骘的眼神盯着我:“小姑娘,记住,绝不要轻信任何人。”
“那您呢?”我心头升起不祥预感,“魏家人后来……”
“呵!”捡骨婆婆冷笑,“那畜生不如的东西,倒还不死心。把魏郎停灵七天,大张旗鼓葬进山里,期间派了无数人蹲守,想诱我出来。”
可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魏郎是为救她而死,她必须好好活着。“这么多年,我好多次想放下捡骨的活计,安然入土,可我不甘心……”她看着我,一字一顿,“我不甘心他被遗忘,魏郎他,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称赞。”
“是,他确实是极好的人。”我认同道,“那婆婆,您收集的柴火,是为了他吗?”
小莲盛粥的动作一顿,纳闷道:“什么柴禾?”灯笼也在树梢上晃了晃,满是好奇。只是此刻没时间细讲,我只定定看着捡骨婆婆,等她回答。
没想到她没打算隐瞒,反而笑了:“小姑娘,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我这辈子积的功德数不清,如今不过凑些柴火,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我这一两百年可不是白活的,说不准哪天,你家的骸骨还要我来捡。”
这话听着刺耳,我却生不起气,只低声道:“我的家人早入土了。”司衡把他们埋在深地底,除非山崩地裂,没人能打扰。
捡骨婆婆愣了愣,又呵呵笑起来:“入土了……当年魏郎也入土了。魏家人在坟前守了不到三个月,那老畜生就死了,总算没人再盯着。可我等了一年才敢出来——这一年里,他们连祭祀都没给魏郎办过,还拿七星钉封了他的棺材,让他魂魄都出不来……”
她语气平静地叙事,可越平静越让人毛骨悚然——这哪里是父子,分明是血海深仇!
“我把魏郎的尸骨刨出来,送到道观求道长让他解脱,又重新选了风水宝地安葬。”捡骨婆婆沉浸在回忆里,“然后我回去刨开那畜生的棺材,让他的骸骨曝尸荒野。这是我第一次做违背功德的事,可我绝不后悔。”
“做得好!”我忍不住鼓掌,“要是我,只让他死后曝尸、神魂不全,也太便宜他了!”
捡骨婆婆愣了:“怎么说?”
“反正你都不在乎功德了,”我叹道,“不如找处墓穴取些金银,雇人把那畜生抓来。先钉他手掌,再穿他锁骨,最后割他喉咙——别一下杀死,放些血再救回来。把他带到魏郎坟前,让他跪着忏悔,隔三差五来一次,只要不直接要命……”这样既解气又不伤功德,堪称上策。
连司衡都颔首:“小新娘大有长进,确是上上策。”
我说得轻描淡写,捡骨婆婆却愣了许久,随后大笑起来:“是我老婆子看走眼了,还以为你要劝我一心向善、放下屠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