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骨婆婆沧桑的眼中，隐约泛着泪光。她望着白骨将军，浑身溢满失望与绝望，连云浮公主原本准备好的质问，也卡在了喉咙里。
白骨将军虽满心疑惑，却仍记着捡骨婆婆的收敛之恩，郑重抱拳后，对着她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收敛骸骨之恩，蕴养灵性之德，我陆越时刻铭记。但有所求，只要不违心违德，我必竭尽全力。”
我心头一跳，急忙看向捡骨婆婆，却见她满脸痛苦：“可我原本，只想要你这一身骨头。魏郎灵性磨灭，忘了前尘，全靠我的供奉才能留住魂魄……我想让他下辈子有功德、能圆满，所以才打算用你的骨头帮他洗骨添功德。我走了百年，只见过你这一副好骨头，可如今你偏没投胎……”她绝望地喃喃，“现在你灵性完整、魂魄强横，骨头有了主，魏郎他……又该怎么办？”
司衡在我心底轻轻叹息——我懂他的意思，捡骨婆婆虽犯过错，却仍守着底线：有主的骸骨绝不强取，哪怕收集“柴火”，也要对方“心甘情愿”。
突然，她抖开胸前的包袱，无数细长枝条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她疯狂大笑，笑声里满是悲凉：“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就是我的命吗？我与魏郎，注定无缘是不是？老天待我，太不公平！”
清冷月色下，她花白的头发散乱着，沧桑的面容在云浮公主的映衬下更显凄凉。可这份深埋百年的深情，谁又能说它不珍贵？
白骨将军与云浮公主都哑然失声。良久，陆越捡起地上的枝条，握紧云浮的手，沉声道：“捡骨婆婆，你需多少骨头？若能留住我的灵性，分你双臂或双腿又如何？”云浮咬紧牙关，紧紧攥住他的骨手，没说一个字。
捡骨婆婆的眼神骤然亮起，随即又黯淡下去：“洗骨融合哪有这么容易？我连柴火都没收集够。如今你灵性已生，骨头会慢慢与魂魄相融，等我凑齐柴火，这骨头也用不了了。”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咏娘追了上来，身后跟着无奈的宋和。“主人！你走太快啦，咏娘差点跟不上！”
宋和本想为两人立庙，以后长久相处，此刻却见陆越拽了拽咏娘的发髻：“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呀？”咏娘好奇地问。
陆越没瞒她：“这位婆婆对我有大恩，她想让心上人好一点，我打算分些骨头给她。”
换作旁人早该吓晕，可在场没有正常人。咏娘只可惜地问：“骨头少了，主人以后还能这么厉害吗？”
“没关系，”陆越用力握了握云浮的手，两簇幽火眼眸里满是情谊，“以后，有公主殿下保护我。”云浮也坚定地回望着他。
咏娘看了看两人，认真纠正：“主人，要叫鬼王大人才对，公主没有王厉害的！”
连一直神色沉沉的云浮，也忍不住笑了：“对，没错。做公主时，我只能自尽；做鬼王时，我能要别人的命。”
咏娘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捡骨婆婆身上：“婆婆，你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呀？”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童稚提问，哪怕见惯尸骸的捡骨婆婆，也下意识放软声音：“他皮肤很白，眼睛微微上挑，鼻梁一侧有颗小痣，长得俊秀，是世上最好的人。”
“不可能！”咏娘眼珠一转，“最好的鬼魂是我家主人，最好的人是我哥哥！”
月影下的宋和穿着大红衣袍，面如冠玉，确实只比司衡差一筹。可“好”与“好看”本就不同，没人去纠正她。
咏娘又问：“婆婆，你心上人这么俊，为什么你老了呀？你们不能一起变老吗？”
这话一出，捡骨婆婆脸色瞬间惨白，仿佛支撑她的气都散了。“咏娘！”宋和赶紧拉住她。
咏娘却不懂，小声说：“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变老，太不公平了。”
“容貌真的重要吗？”宋和蹲下身，“你是僵尸，我是人，再过五十年我也会老成这样。到时候，我就不是你哥哥了吗？”
咏娘想了想，摇头：“虽然我没想起以前的事，但你还是做我哥哥吧，我已经很喜欢你了。”她又对捡骨婆婆道歉，“婆婆，我刚才好像说错话了，不过没关系，我原谅我自己啦！”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司衡在心底轻笑：“好机灵的小僵尸。”
我有些愕然——昨日咏娘还说话一板一眼，如今不仅动作灵活，思维语言也跟常人差不多了。转念一想，今夜是中元节，对鬼魂本就有加持，加上她主人恢复，灵性增强也正常。
咏娘轻轻扯了扯捡骨婆婆的粗布衣角，疑惑地问：“我都原谅自己了，你为什么还在伤心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