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毫毛示警·洞影初现
夜色像被东海的墨汁浸透的棉絮,沉沉地压下来,先裹住花果山的峰顶,再顺着南坡的桃林往下漫,最后连踏云坪的每一片草叶都沾了墨色。白日里被天兵震落的桃枝还散在地上,像铺了层淡粉色的碎玉——毛球举着个竹篾编的小筐,筐沿还缠着他自己编的桃枝辫,专捡那些没断纹的完整桃枝,嘴里念叨着“这根够直,大王练心念引棒肯定好用”;小桃蹲在地上,手指戴着用桃核串的小指环,小心翼翼地把散落的桃胶刮进粗陶罐,指尖沾着黏糊糊的琥珀色胶汁,却笑得眉眼弯弯,鼻尖上还沾着点桃叶的碎末。
孙悟空靠在南坡那棵刚冒芽的小桃树下,树芽嫩得像刚剥壳的莲子,蹭得他后颈有点痒。他手里摩挲着金箍棒,棒身的金红光已淡成细密的纹路,像把南坡胭脂桃的花瓣碾碎了撒在上面,又混了点夕阳的碎金。之前激战留下的灼热感顺着棒身慢慢褪去,只剩掌心传来的温凉,像握着块刚从山泉里捞出来的玉。
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同源毫毛,指尖刚碰到布兜,就察觉到一丝异样——毫毛竟在轻轻颤动,不是方才与金箍棒相生时那种“嗡鸣共振”,而是像被什么东西牵着线似的,朝着花果山深处的方向,一下下跳着,每跳一下,就有针尖大的红光透过布兜渗出来。
“这是……”孙悟空皱起眉,把毫毛从布兜里掏出来。月光洒在上面,毫毛泛着比白天更亮的红光,像蘸了灯油的棉线,尖端微微弯曲,像被风吹得指向北边那片从未踏足的黑松林——那片松林密得连鸟都不敢往里飞,常年飘着灰雾,老猴们总说里面藏着“吃猴的妖怪”。他突然想起白天脑海里闪回的画面:黑漆漆的山洞、柱身刻着“随心”二字的黑铁柱、灰布袍身影模糊的侧脸……难道这毫毛是在指引他去那山洞?
“大王,枇杷汤熬好啦!”白须老猴的声音从桃林边传来,他端着个粗陶碗,碗沿冒着乳白的热汽,飘出枇杷的甜香,混着点甘草的微苦,是老猴特意加的,说能解激战的乏。老猴走到近前,见孙悟空盯着毫毛发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黑松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手指捻着下巴上的白须:“大王是在想那片黑松林?老猴祖辈传下来的话,说松林深处有个‘隐雾洞’,洞里藏着上古的秘密,从来没人敢进去——前几年有只胆大的小猴,趁俺们不注意溜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只从林子里飘出半片他戴的桃核串。”
孙悟空接过陶碗,枇杷汤的温热透过碗壁传到掌心,却没驱散心里的疑惑。他喝了口汤,甜汁滑过喉咙,暖了胸口,才开口问:“老猴爷爷,你听过‘随心铁柱’吗?还有个穿灰布袍的仙人,手里拿着铁杖?”
老猴蹲下身,膝盖“咯吱”响了一声,他盯着地面的桃叶看了半天才摇头:“随心铁柱没听过,但灰布袍仙人……老猴年轻时倒真见过一次。那天也是天兵退去后,黑松林里飘出的灰雾比平时更浓,雾里站着个穿灰布袍的人,袍角沾着松针,手里拿着根铁杖,杖头刻着个看不清的字,他对着隐雾洞的方向说了句‘同源既醒,洞门自开’,话音刚落,就像被雾吞了似的消失了。当时我以为是打天兵累花了眼,现在想来,说不定是真的。”
“同源既醒,洞门自开……”孙悟空重复着这句话,指尖捻着毫毛——它颤动得更急了,红光映着月光,竟在地上投出个小小的箭头,箭头的尖端正对着黑松林的方向,连松针的影子都被染成了淡红。看来这毫毛的指引不是错觉,是真要他去隐雾洞探个究竟。
他刚要起身,陶碗还没递出去,就听见毛球的喊声从踏云坪传来:“大王!大王你看!俺捡的桃枝上有字!”毛球举着根半枯的桃枝,枝桠上还沾着点泥土,跑得太急,小筐都歪了,桃枝撒了一地,却死死攥着那根带字的,扑到孙悟空面前。月光下能看清,枝桠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指甲划的,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木茬:“洞”和“开”。
“这字是谁刻的?”孙悟空接过桃枝,指尖摸着刻痕——痕迹浅却清晰,应该是刚刻没多久,不是猴群用牙啃的,也不是用石头划的,倒像是仙人用念力隔空划的,木茬都带着点淡淡的灵光。
小桃也跟着跑过来,手里捧着片带着露水的桃叶,叶面上的露水聚成个小小的圆圈,像用指尖蘸着画的,她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星星:“大王,俺在南坡的小桃树下捡的!这露水圈里,映着黑松林的影子呢!”孙悟空接过桃叶,对着月光一看,露水圈里果然映着个模糊的山洞轮廓,洞口缠着藤蔓,和老猴说的隐雾洞一模一样。
毫毛的颤动、老猴的回忆、带字的桃枝、画圈的桃叶——所有线索像串珠子似的,被“隐雾洞”这根线串了起来。孙悟空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那洞里藏着同源的秘密,还有灰布袍身影没说完的话,说不定连当年教他七十二变的师父,到底是不是这灰袍人,都能在洞里找到答案。
他把陶碗递给老猴,碗底还留着点枇杷汤的甜香,握紧金箍棒——棒身的金红纹路像被唤醒似的,又亮了几分,映着他的脸。“老猴爷爷,你带着孩儿们回山洞,看好桃林里的小桃树,别让夜里的山风刮倒了。俺去黑松林看看,天亮前准回来。”
老猴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手上的皱纹都绷紧了,语气带着担忧:“大王,那隐雾洞邪性得很!要不等到天亮,让毛球、小桃跟着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不用,俺一个人去更方便,要是真有危险,跑起来也快。”孙悟空拍了拍老猴的手,又摸了摸毛球的头,毛球的头发上还沾着片桃叶,“你们等着俺,要是洞里有好吃的果子,俺准给你们带回来!”说完,他纵身一跃,踩着桃枝往黑松林飞去——金箍棒在他身后飘着,金红纹路映着月光,像一道跟着他的引路光,把黑松林边缘的灰雾都照淡了点。
黑松林里的树比想象中还高还密,都是几百年的老松树,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桠交错着织成张黑网,把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地上积着厚厚的松针,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像有小虫子在爬。空气里满是松脂的厚重气味,还混着淡淡的灰雾,雾气是冷的,却不像寒冬的冰,倒像灰布袍身影身上的衣料,轻轻缠在他的胳膊上,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铁杖气息。
他顺着毫毛指引的方向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脚边的松针渐渐少了,灰雾也变得淡了点——前面突然亮了起来,不是月光,是种淡紫色的光。雾气像被拉开的布帘,慢慢散开,露出个山洞的入口:洞口被青绿色的藤蔓遮住,藤蔓上开着淡紫色的花,花瓣像小铃铛似的,沾着晶莹的露珠,是花果山从来没见过的花。老猴后来告诉他,这叫“隐雾花”,只长在有上古仙气的地方。
孙悟空拨开藤蔓,藤蔓上的隐雾花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像在打招呼。洞口的石壁上刻着三个篆字:隐雾洞。字体苍劲有力,笔画里还藏着点金箍棒的纹路,和他白天脑海里黑铁柱上的“随心”二字,竟是同一种笔法!
他刚要抬脚进去,怀里的同源毫毛突然剧烈颤动起来,红光瞬间涨亮,像团烧起来的小火苗,烫得他指尖发麻——洞口的灰雾里,竟慢慢显出个熟悉的身影:灰布袍、铁杖斜扛在肩上、背对着他的轮廓,连袍角沾着的松针都和老猴描述的一模一样,正是白天脑海里的那个人!
“你是谁?”孙悟空握紧金箍棒,棒身的金红纹路对着身影亮起,像竖起的盾牌,“你知道同源的秘密?知道俺师父的下落?当年教俺七十二变的,是不是你?”
灰布袍身影没有转身,声音像被雾气裹着,带着几分沙哑,又有点像松涛的回声:“石猴,你终究还是来了。同源的秘密在洞里,你师父的下落,也在洞里——但能不能拿到,要看你有没有‘舍’的勇气。”
“舍什么?”孙悟空往前迈了一步,脚踩在洞口的青石板上,发出“咚”的轻响。雾气里的身影却晃了晃,像被风吹得要散似的,袍角的灰雾都飘了起来。
“舍你现在的执念。”灰布袍身影的声音越来越淡,像要融进雾里,“护花果山是执念,护猴群是执念,这些执念能让你打退天兵,也能让你将来为了护它们,被绑住手脚,做出错误的选择……洞里的黑铁柱,藏着‘随心’的法门,也藏着你的本相——去碰它,你会看到你最不想看的‘可能’,也会得到你最想要的答案。”
话音刚落,身影像被灰雾彻底吞了似的,消失得没影了,只留下一根铁杖斜插在洞口的石缝里:铁杖是黑铁做的,杖身缠着圈旧布,杖头刻着个小小的“悟”字,字缝里还沾着点隐雾花的花粉。孙悟空盯着铁杖看了片刻,又摸了摸怀里的毫毛——它已经不颤动了,红光贴着他的掌心,像在轻轻推他,鼓励他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举着金箍棒走进洞——洞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黑,石壁上嵌着无数发光的萤石,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映得洞道亮堂堂的。洞壁上还刻着些模糊的画,有穿金甲的仙人,有扛铁杖的僧人,还有颗裂开的仙石,画得很旧,颜料都褪成了淡灰色。
走了约莫十几步,前面突然开阔起来,像个小厅堂——正中央立着一根黑铁柱,比他还高,柱身光滑得像镜子,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篆字,顶端悬着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珠子的光洒在字上,让他一眼就看清了最上面的两个字:随心。
这就是他白天脑海里的黑铁柱!孙悟空快步走过去,指尖刚碰到柱身,突然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像被冰锥刺了一下——紧接着,脑海里的画面像涨潮似的涌来,比白天更清晰,更汹涌:
不是花果山的桃林,不是天兵的围剿,而是一片黑漆漆的混沌,他像颗没裂开的仙石似的躺在里面,周围飘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有个不同的“他”:有的穿着红袍,在天庭的马厩里喂马,脸上满是委屈;有的被压在五行山下,身上盖着雪,眼神里满是绝望;有的跟着个穿僧衣的人,走在沙漠里,手里的金箍棒都磨亮了;还有个光点里,他穿着金甲,戴着凤翅紫金冠,手里拿着金箍棒,却对着花果山的方向挥棒——桃林被打得稀烂,猴群的哭声在耳边响得震天,毛球抱着根断桃枝,哭得脸都皱了,小桃的桃胶罐摔在地上,胶汁洒了一地。
“不——!”孙悟空猛地后退一步,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离开铁柱,脑海里的画面瞬间消失。他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满了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萤石上——刚才那个挥棒打花果山的“他”,让他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似的疼,比被天兵的刀砍到还疼。
怀里的同源毫毛突然飘了出来,红光像条小蛇似的,缠着黑铁柱散出的淡光,在他面前聚成个巴掌大的小镜子。镜子里映出灰布袍身影的脸——这次终于看清了:他的眉眼竟和孙悟空有几分像,眼角有深深的皱纹,像刻着无数年的风霜,嘴角带着点慈悲的笑,也藏着点说不出的沧桑,手里还握着那根刻着“悟”字的铁杖。
“这不是你的过去,是你的‘可能’。”灰布袍身影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像在他耳边说的,“每个选择,都会催生出不同的‘可能’——你现在护花果山的执念,是你的铠甲,能让你打退二十万天兵;但它也可能变成你的枷锁,让你将来为了‘护’,反而毁了想护的东西。随心,不是跟着执念瞎走,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执,什么时候该放。”
孙悟空盯着镜子里的身影,声音带着颤抖,指尖都攥白了:“你到底是谁?俺师父是不是你?当年你教俺七十二变,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的事?”
镜子里的身影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明显了,他伸手摸了摸镜子的边缘,指尖碰到的地方,红光像被风吹似的淡了下去:“我是谁不重要,你师父是不是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哪个‘可能’里的你?是被执念绑住的石猴,还是能随心而悟的孙悟空?现在,再去碰铁柱,这次别退,看看你的本相到底是什么。”
镜子渐渐散开,变成点点红光,毫毛慢悠悠地落回他的怀里。孙悟空看着黑铁柱,刚才的恐惧还在心里绕,像团散不去的雾——可怀里毫毛的暖意,还有毛球举着桃枝笑的样子、小桃递桃胶膏的模样,让他慢慢握紧了拳头。不管那些“可能”有多可怕,他现在是花果山的大王,是护着孩儿们的孙悟空,就算看到再不想看的画面,他也得面对,不然怎么配得上“大王”这两个字?
他再次走到铁柱前,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疼还没消,却挺直了脊背——指尖重重按在柱身的“随心”二字上。这次没有寒气,只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往上爬,像喝了最热的枇杷汤,暖得他浑身都松了——脑海里的画面又涌了出来,却不是刚才那些可怕的“可能”,而是他真正的来历:
他是开天辟地时,昆仑山上落下的一块仙石所化,石心藏着一缕盘古留下的“随心”仙气;那根金箍棒,是大禹治水时留在东海的定海神铁,本就是用和仙石同源的玄铁铸的,所以能认他为主;而怀里的同源毫毛,是仙石裂开时,粘在他身上的石屑所化,藏着他最纯粹的本相,也是他和“随心”仙气最亲的纽带……
画面的最后,是他刚从仙石里蹦出来的时候,浑身还沾着石屑,像只毛乎乎的小猴子——一个穿灰布袍的身影站在石旁,手里拿着那根刻着“悟”字的铁杖,弯腰对着他说了句:“随心而生,随悟而长,将来的路,要你自己走,别被‘相’困住。”
“是你!”孙悟空猛地睁开眼,指尖离开铁柱,心里的疑惑像被解开的绳结——当年教他七十二变的师父,虽然穿着道袍,可眉眼间的慈悲,还有说话的语气,和眼前这灰布袍人一模一样!
黑铁柱突然“嗡”地一声,柱身上的篆字都亮了起来,像无数个小灯,映得整个山洞像白天一样亮——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喊叫声,带着点哭腔:
“大王!你在哪儿啊?俺们好担心你!”
“大王,俺带了桃胶膏,要是你疼,俺就给你敷!”
是毛球和小桃!孙悟空心里一暖,刚才的激动和疼都淡了,刚要往洞口走,却见黑铁柱顶端的夜明珠突然“嗒”地一声掉下来,正好落在他手里——珠子是温的,像刚捂热的,里面竟映着里面竟映着外面的景象:灵山的莲台殿上,如来佛祖正捻着串念珠,念珠上刻着的“照妖”二字已淡得几乎看不见,他对着身边的迦叶尊者笑了笑,声音平静却带着翻云覆雨的力量:“隐雾洞的随心法门已显,石猴既悟了‘执与放’,下一步,该让他去五行山看看了——那里藏着他最该‘舍’的执念。”
迦叶尊者合十行礼,指尖划过莲台边的佛光,轻声应道:“弟子这就安排,让守山的揭谛去引他路径。只是佛祖,那五行山的旧印若被他触碰,怕是会惊动天庭……”
“惊动便惊动。”如来佛祖抬手拂过念珠,珠子转动的“沙沙”声透过夜明珠传过来,“天庭与灵山的局,本就该让他自己撞进来——他怀里的同源毫毛,既是钥匙,也是锁,五行山的土,能让他看清这锁的模样。”
孙悟空握着夜明珠,指节都攥得发白——原来灵山的局早就算到了这一步,从照妖镜探命门,到隐雾洞显法门,再到下一步引他去五行山,步步都踩着他的“执念”来。可当珠子里的画面转到踏云坪,毛球正举着他落下的金箍棒碎片,对着小桃说“俺替大王守着,等他回来”,小桃则把桃胶膏小心地放在石台上,盖着片干净的桃叶,他心里的沉郁又慢慢散了。
怕什么?就算是五行山,就算是灵山的局,他手里有金箍棒,怀里有同源毫毛,身后还有等着他回去的猴群——这执念不是枷锁,是他的底气。
他把夜明珠揣进怀里,珠身的温意贴着心口,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转身往洞口走时,金箍棒的金红纹路又亮了起来,映着洞壁上的旧画,那些金甲仙人、扛杖僧人的影子,竟像活了似的,对着他微微颔首。
“大王!俺看见光啦!你是不是在里面?”毛球的喊声更近了,还混着小桃的啜泣声——想来是怕他出事,急哭了。
“俺在这儿!”孙悟空对着洞口喊,声音比刚才更亮,“别着急,俺这就出来!”
他刚踏出洞口,就见毛球举着根燃烧的桃枝跑过来,火光映着他满是泪痕的脸,小桃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那片画着圈的桃叶,看见他就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大王你没事!俺还以为你被洞里的妖怪抓走了!”
老猴也拄着拐杖赶过来,拐杖头都磨得发亮了,看见孙悟空好好的,浑浊的眼睛里滚出泪珠:“大王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孙悟空蹲下身,摸了摸小桃的头,又擦了擦毛球脸上的泪,笑着举起手里的金箍棒:“俺是谁?是打跑天兵的孙悟空!哪有那么容易被妖怪抓?走,回桃林,俺给你们讲洞里的黑铁柱,还有会映画的夜明珠!”
毛球立刻忘了哭,睁大眼睛抓着他的胳膊:“夜明珠?是不是像星星一样亮?能映出俺们的样子不?”
“能映,还能映灵山的仙人呢!”孙悟空故意逗他,起身时瞥见洞口石缝里的铁杖——不知何时,杖头的“悟”字竟泛着淡淡的红光,像在和他怀里的毫毛呼应。他伸手想拔,铁杖却像长在了石缝里,纹丝不动,只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像在说“时候未到”。
罢了,时候到了,自然会再见。
他领着猴群往回走,黑松林的灰雾像被什么赶开似的,在他们身后慢慢合拢。毛球走在最前面,举着桃枝当火把,嘴里念叨着“大王讲的黑铁柱,是不是比金箍棒还厉害”;小桃走在他身边,时不时递颗刚摘的枇杷;老猴跟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隐雾洞的方向,眼神里满是释然。
回到踏云坪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南坡的小桃树沾着露水,芽尖更绿了。孙悟空把夜明珠拿出来,放在石台上——珠子里的灵山景象已经消失,转而映着踏云坪的桃林,还有猴群围着珠子欢呼的样子,像把整个花果山都装在了里面。
“大王,这珠子真神奇!”毛球凑得最近,鼻子都快碰到珠子了,“以后俺们练本事,是不是就能靠它照照,看看练得对不对?”
孙悟空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这夜明珠不仅是“照景”的,更是“照心”的。它映过灵山的局,映过猴群的盼,也映过他自己的“执与放”,往后的路,就像灰布袍身影说的,得靠他自己“随心而悟”。
他把同源毫毛从怀里掏出来,放在夜明珠旁——毫毛的红光与珠子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在石台上投出个小小的路径图,图上标着“五行山”的方向,旁边还有行小字,是用桃枝划的:“随心而去,遇土而悟”。
看来这路,是真要往五行山走了。
孙悟空握紧金箍棒,棒身的金红纹路与石台上的光呼应着,他对着猴群笑得更亮了:“孩儿们,今天咱们先把桃林收拾好,明天俺教你们新的‘心念引棒’——等俺去趟五行山,回来就带你们去东海边上练本事,让天兵再不敢来捣乱!”
猴群的欢呼声像春潮似的涌过踏云坪,毛球举着桃枝跳得最高,小桃把桃胶膏递到他手里,老猴则对着隐雾洞的方向拱了拱手——天彻底亮了,朝阳的光洒在花果山的桃林上,胭脂桃的花瓣泛着金边,金箍棒上的金红纹路与夜明珠的光、同源毫毛的红光混在一起,像撒在踏云坪上的星子,亮得晃眼。
孙悟空知道,五行山的路定有风波,灵山与天庭的局还等着他撞进去,但此刻看着身边欢呼的猴群,握着手里温凉的金箍棒,揣着映着花果山的夜明珠——他心里没有怕,只有明明白白的“随心”:该执的护着,该放的看着,不管前面是什么,他都带着这花果山的光,一步步走下去。
而此刻的五行山山脚下,守山的揭谛正对着块青石画符,符上的“引”字泛着佛光,青石旁放着颗与孙悟空怀里同源的毫毛碎片——这是灵山递出的“请柬”,也是孙悟空必须踏进去的“悟途”。
朝阳越升越高,把五行山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铺在地上的路,等着那道金红相间的身影,一步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