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火焰还在土夯台子的火塘里跳动，暖意便驱散了雨后的湿冷，赵阿乐爽朗的声音响起时，姜流与李想惊喜不已。量子通道里瞬间传来李想急促的声音：“乐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阿乐没先回应李想，只冲姜流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他沾着泥土的衣角：“傻站着干什么？跟我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村民突然齐刷刷跪了下去，粗布裙摆扫过地面的新泥，发出细碎的声响。宝儿从他爹身后探出头，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眼里闪着和刚才看姜流时一样的光亮 —— 显然，赵阿乐在这聚落里，被当成了 跟姜流一样的神使。
姜流下意识刚想扶村民起来，却被赵阿乐拽了拽胳膊：“别拦着，他们认这个。” 他脚步轻快地往聚落外走，土黄色的麻布短衫在风里晃荡，背影竟比火塘里的光还让人安心。
姜流赶紧跟上，量子通道里还留着李想的嘀咕：“乐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两人走出聚落老远，直到身后的茅草帐变成模糊的黑点，赵阿乐才停下脚步，靠在一颗枯树旁，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布包，里面是几块压缩饼干。他递了一块给姜流，笑着问：“刚进这地方，感觉怎么样？”
姜流接过饼干，想起适才发生的事，土夯台子、麻布短衣，还有村民麻木又带着微光的眼神，如实答道：“跟进了个上古时代似的 ——跟未央宫、神农庭完全不一样。”
“上古时代？有点意思。” 赵阿乐咬了口饼干，声音沉了些，“你只看到了表面。” 他抬眼望向远处被雾色裹着的山峦，“这山里的人，哪是什么‘上古居民’？全是被系统反复清洗记忆的可怜人。大洪水后，多少人意识碎了，被 AI 判成‘无价值’丢到这儿，一轮又一轮的记忆剥离，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只能给他们编造些信仰，是不信也得信，不然就真的没救了。”
姜流心里猛地一沉，轻声说道：“信仰是柄双刃剑，用的不好，会更难收场……”
“说的不错！” 赵阿乐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里情况特殊，必须用些非常的手段。你在未央宫搞的那套 —— 用‘唐太宗’三个字当意识锚点，让他们琢磨来历、醒现实记忆，其实也是‘信仰疗法’。”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这法子，我跟你哥琢磨好几年了。你哥当年偷偷潜入不周山找亦雪，我就跟着来这儿探讨过，次数多了，发现有些作用，不过唐总发现后，没少训我们‘不守规矩’，可规矩再大，也没活生生的人重要不是？”
姜流的眼睛瞬间亮了 —— 他一直以为 “群体锚点” 是自己临时想的主意，没想到竟和姜浪、赵阿乐的探索不谋而合。“这么说，我是歪打正着了？”
“可不是嘛！” 赵阿乐笑得更欢了，“你哥总说‘拯救者得懂人心’，你小子没白学。不过你也别得意，这法子只对还有点现实记忆残留的人管用，要是碰到被洗了十几次的，照样没用。眼下只是让他们平静下来而已。”
话题聊到这儿，姜流突然想起李想之前的警告，忍不住问：“乐哥，我听想哥说，不周山的脏数据风暴特别凶，而且听说你通信异常，疑似迷失了，现在却好的跟没事人一样，这是怎么回事？而且，连亦雪姐、赵姐都没躲开，你跟我哥经常到这儿来，就一直没什么问题？”
赵阿乐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语气里满是实在，“我哪有亦雪、赵敏那两下子？意识再坚定，能扛得住脏数据风暴？我啊，就是心态好 —— 打不过就跑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脏数据风暴来之前，空气里的量子波动会变散，我一察觉不对，立马断连撤退，绝不逞能。你哥总笑说我‘没骨气’，可骨气能当饭吃？活着才能接着找亦雪他们，不是吗？”
量子通道里的李想忍不住接话：“乐哥，你这心态，我得学！”
赵阿乐闻言，冲姜流手里的通讯终端扬了扬下巴：“李总，别光说不练！下次再出任务，跟我来不周山走一趟，保证你心态练得比谁都稳。”
他转头看向姜流，语气突然严肃了些，“说正事，统帅知道你来了，正等着呢，我带你去个地方，真正的不周山……”
走过传送门，姜流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在眩晕中稳住，呼吸就猛地一滞 —— 眼前哪里是什么 “治疗系统”，分明是片被数据遗弃的炼狱。
铅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像块浸了血的湿布，偶尔裂开几道暗红的光缝，翻滚的全是黑色数据流，像极了地狱深处的业火。
脚下的地面布满厚厚的灰尘，踩上去时会发出细碎的 “滋滋” 声，呼呼的冷风中全是散碎的意识碎片。
最让姜流心悸的，是每当这些意识碎片，从身体中穿透而过的时候，即便不需要量子共振，也能深刻的感受到那种压抑、悲凉、痛苦的情绪，让人不由得胸口发闷。
“别愣着，离那些深紫色的碎片远点。” 赵阿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换好了深蓝色的拯救者制服，带上一副意识感知墨镜，“那是被轮回模块反复洗过的意识，情绪最烈，沾多了容易被缠上，同理心的作用下，一般人承受不住太久。”
姜流点点头，赶紧收回目光，却又被另一道淡金色的碎片撞了下肩膀。这次不是悲伤，而是突如其来的愤怒，像有人在他耳边挣扎嘶吼，他的拳头竟不自觉地攥紧，汗水涔涔的渗了出来。
直到赵阿乐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姜流的心绪才缓缓平静下来，右手下意识的抓着胸前的砝码，呼吸都有些急促。
“小流，你刚才意识波动的厉害，主意调整……”量子通道中李想提醒着。
“你……”赵阿乐饶有兴致的斜睨着姜流，又指了指自己的眼镜，“你不用这个，也看得到这些意识碎片？“
姜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尴尬一笑，“猜的……”
“臭小子，跟我还来这一套？算了……”赵阿乐说着，眼神中禁不住满是赞叹之意，“来，看看吧……”
他指着前方，语气顿了顿，“这才是不周山的真模样 —— 系统的‘意识垃圾场’。”
赵阿乐往前走了两步，继续说道：“AI 判定‘无价值’的意识，不管是被洗过十次的，还是碎得拼不起来的，最后都会被丢到这儿。天上飘的不是碎片，是一个个被撕成渣的人。”
量子通道里突然传来李想倒吸冷气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之前基地的探测数据，只显示这里是‘未开发区域’，根本没提这些……”
“数据是卡尔改的。” 赵阿乐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银灰色仪器，点下触屏开关后，仪器屏幕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红点，“他牢牢把持着数据库，把这儿的真实情况瞒着所有人，就是怕有人识破—— 毕竟，旧系统里的‘垃圾’越多，新系统启动的理由就越充足，难以相像啊，如果旧系统一旦扁平化，未央宫、神农庭将都会跟这里一样……”
“这可是上亿人啊！”姜流神情凝重的双手叉在胸前，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话音刚落，姜浪忽的闪现出来，一脸赞许的看着姜流。
“哥……”
“乐哥，你在这里待的太久了，先返回安全区域吧，我带他进去看看……”姜浪转头对赵阿乐说道。
“好勒！你俩注意安全，任务完成，咱们一块走……”赵阿乐笑着回应道，拍拍姜流的肩膀，打开一道传送门，便退了出去。
“李想，通信可能要终断一会，里面干扰太强，你先断连吧……”
“好！注意安全……”通信终端红灯亮起，李想关闭了量子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