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回到东宫书房时,崔婉儿已经抱着一摞泛黄的册子等在门口。
“这是从翰林院调来的前朝水文志。”崔婉儿将册子放在案几上,“还有近二十年的漕运档案。”
谢昭昭翻开漕运档案,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她取来户部账册对比,眉头渐渐锁紧。
“过去二十年,漕船沉没事故频发,损耗数字与北戎黄金输送完全吻合。”
萧景琰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那些数字:“每年漕运损耗都在增加,但户部从未深究。”
“因为有人需要这笔钱。”谢昭昭合上账册,“北戎索要黄金是假,有人借机贪墨漕银才是真。”
崔婉儿翻开前朝水文志,指着其中一页:“你们看这段记载。”
书页上记载着某段河道暗藏漩涡的详情,旁边竟有朱笔圈出的痕迹。那朱砂颜色暗沉,显然已有些年头。
“这段河道正是近年漕船频繁出事的地方。”慕容轩从门外进来,手中拿着漕运路线图,“我核对过了,完全一致。”
谢昭昭伸手触碰那泛黄书页,腕间金纹突然灼痛。她下意识收回手,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了整个书房。
就在这一瞬间,案头那枚北戎玉佩碎片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萧景琰眼疾手快,用剑尖挑开碎片。
碎片下,几条细如发丝的黑色蛊虫正在扭动。它们似乎被金纹的热度吸引,纷纷朝谢昭昭的方向爬来。
“别动。”萧景琰挡在谢昭昭身前,取出火折子点燃那些蛊虫。
蛊虫在火焰中发出细微的嘶鸣,很快化为灰烬。但谢昭昭腕间的金纹却越来越烫,在皮肤下隐隐发光。
“这金纹与蛊虫相互感应。”谢昭昭按住手腕,“王允之临死前说的龙脉守护,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崔婉儿仔细查看前朝水文志上的朱笔标记:“这笔记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匆匆离去,不多时捧来几卷旧奏折。对比之下,那朱笔的运笔方式与某位已故官员的奏折批红如出一辙。
“这是前朝太傅林正清的笔迹。”崔婉儿肯定地说,“他曾在工部任职,主持过漕运整治。”
慕容轩若有所思:“林正清二十年前因贪墨被处斩,难道与此事有关?”
谢昭昭重新翻开漕运档案,指尖停在二十年前的记录上:“林正清被处斩后,漕运损耗开始异常增加。”
萧景琰检查着玉佩碎片:“这些蛊虫不像是北戎的手笔。北戎擅长的是战场上的毒术,而不是这种精细的蛊术。”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谢昭昭凝重的面容:“所以,有人借北戎之名,行贪墨之实。而林正清可能发现了这个秘密,才遭灭口。”
崔婉儿突然指着水文志上的一行小字:“这里记载,前朝曾在那个河段修建过暗坝,后来废弃了。”
“暗坝?”慕容轩凑近细看,“若是有人控制了暗坝,就能制造漩涡,人为制造漕船事故。”
谢昭昭站起身:“我要亲自去那个河段查看。”
萧景琰立即反对:“太危险了。若真有人操控暗坝,必定设下重兵把守。”
“正因为危险,才必须去。”谢昭昭看向窗外渐小的雨势,“只有亲眼所见,才能证实我们的猜测。”
崔婉儿担忧地拉住她的衣袖:“昭昭,此事牵连甚广,不如先禀报陛下?”
“父皇病重,不宜打扰。”谢昭昭摇头,“况且朝中不知还有多少他们的眼线。”
她吩咐慕容轩:“你去调一队可靠的人手,明日随我出城。”
慕容轩领命离去。萧景琰仍不放心:“我随你同去。”
“你留在京城。”谢昭昭看向他,“若我们明日日落前未归,你立即带兵接应。”
夜深了,书房内烛火通明。谢昭昭仔细研究着漕运路线图,腕间金纹的热度时强时弱。
崔婉儿为她披上外衣:“昭昭,你腕上的金纹……似乎与寻常胎记不同。”
谢昭昭轻轻抚摸金纹:“自我穿越而来,它就出现了。起初我以为只是胎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穿越?”崔婉儿疑惑地看着她。
谢昭昭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只好含糊带过:“或许是我多心了。”
次日清晨,一队人马悄悄出了京城。谢昭昭扮作商贾之女,慕容轩带着几个好手随行护卫。
马车行了半日,来到那段河道附近。果然如水文志记载,这里水流湍急,河道狭窄。
谢昭昭下车观察,发现岸边有新鲜的车辙印。她示意众人隐蔽,自己带着慕容轩沿车辙前行。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他们发现一处隐蔽的入口。入口处有守卫巡逻,看装扮不像官兵,倒像是私兵。
“果然有蹊跷。”慕容轩低声道。
谢昭昭仔细观察那些守卫的举动:“他们腰间佩刀的方式,像是军中出身。”
等到守卫换岗的间隙,两人悄悄潜入。洞内昏暗,但能听到水流声和机械运转的声音。
越往深处走,声音越大。终于,他们看到一个巨大的水闸装置。几个工匠模样的人正在调试机关,水闸时开时合,改变着河道的水流。
“这就是暗坝。”谢昭昭轻声道,“他们通过控制水闸制造漩涡,人为制造漕船事故。”
慕容轩脸色凝重:“这么多年来,不知多少漕船在此沉没,多少漕银被他们私吞。”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躲到暗处,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走进来。
那官员检查着水闸运行情况,对工匠吩咐:“今晚有批重要的货要过,把水闸调到最大。”
谢昭昭认出那是工部的一位郎中,姓周。她与慕容轩对视一眼,悄悄退出山洞。
回到马车,谢昭昭立即写下密信,让慕容轩派人送回京城。
“周郎中是赵无极的门生。”她对慕容轩说,“看来赵无极倒台后,他的党羽仍在活动。”
慕容轩皱眉:“他们说的重要的货,会不会是……”
“黄金。”谢昭昭接话,“他们可能还在继续往北戎运送黄金,或者,根本就是借北戎之名中饱私囊。”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队人马突然包围了马车。周郎中从人群中走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太子妃娘娘,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谢昭昭镇定自若地走下马车:“周郎中好大的阵仗。”
周郎中冷笑:“下官只是好奇,太子妃不在东宫享福,跑来这荒郊野外做什么?”
慕容轩护在谢昭昭身前,手按在剑柄上。
谢昭昭轻轻推开他,直面周郎中:“本宫更好奇,工部的郎中不在衙门办公,在此操控水闸意欲何为?”
周郎中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太子妃说笑了,下官只是例行巡查河道。”
“巡查河道需要带这么多私兵?”谢昭昭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还是说,周郎中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周郎中终于撕下伪装:“既然太子妃执意要查,那就别怪下官无礼了。”
他挥手示意,私兵们一拥而上。慕容轩拔剑迎战,谢昭昭也抽出袖中短刃。
混战中,谢昭昭腕间金纹突然灼痛。她抬头看去,只见周郎中手中握着一枚与王允之相似的玉佩。
“果然是你。”谢昭昭步步逼近,“你们借北戎之名贪墨漕银,陷害忠良,该当何罪?”
周郎中狞笑:“太子妃以为还能活着回京告状吗?”
他捏碎玉佩,黑色蛊虫再次涌出。但这次,谢昭昭腕间金纹光芒大盛,那些蛊虫竟不敢靠近。
周郎中目瞪口呆:“这不可能!”
趁他分神,慕容轩一剑刺中他手腕。玉佩掉落在地,被谢昭昭一脚踩碎。
“带回去审问。”谢昭昭对慕容轩说,“我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同党。”
周郎中还想反抗,却被慕容轩制住穴道。其余私兵见主子被擒,纷纷弃械投降。
回京的路上,谢昭昭一直沉默。腕间金纹的热度渐渐消退,但她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这金纹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能与蛊虫相互感应?前朝龙脉的传说,又与这金纹有何关联?
马车驶入京城时,夕阳正好。谢昭昭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熙攘的人群。
慕容轩轻声问:“太子妃,直接回东宫吗?”
谢昭昭放下车帘:“不,先去天牢。我要亲自审问周郎中。”
她必须尽快查明真相。因为这朝堂之上,不知还藏着多少这样的蛀虫。而腕间的金纹,似乎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