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公寓洁净的玻璃窗，洒在门厅里，试图驱散昨夜从影渊夹缝带回来的最后一丝阴冷。小桃和小椒裹着厚厚的毛毯，蜷缩在沙发上沉沉昏睡，苏璃烟坐在旁边，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梳理着两个小姑娘有些凌乱的发丝，但那双妩媚的狐狸眼中，却冰寒未消，显然对影渊会的余怒未平。
陈凡揉了揉还有些刺痛的眉心，正准备去厨房给受惊的房客们煮点安神定魂的汤圆，大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急促到近乎砸门的敲击声。
没等陈凡去开，门就被猛地撞开，林小雅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度的惊吓。她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掌心托着半块焦黑、边缘不规则，却隐隐透着一丝不祥能量波动的玉符碎片。
“陈……陈凡！”林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城西……城西那座废弃的老君观……突然塌了！塌之前……灰袍哥……他，他把自己点着了！自焚！他……他最后撑着，说这东西……只能交给你一个人！”
“灰袍？！”陈凡瞳孔骤缩，一把接过那半块尚带着余温（不知是燃烧残留还是执念未散）的玉符。那是他多年前混迹底层时认识的一个朋友，一个沉默寡言，却总在关键时刻能提供些古怪消息的灰袍客，也是……前守门人的外围成员，后来据说因理念不合叛逃。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玉符的瞬间——
“轰！！！”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蛮横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画面清晰得刺眼：四年前，大学校门口，暴雨如注。年轻的陈凡，背着一个浑身被鲜血浸透、气息微弱的青年，在泥泞中拼命奔跑，冲向校医室。雨水和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能感觉到背上那人微弱的呼吸。
那青年，正是灰袍客年轻时的模样！他趴在陈凡背上，用尽最后力气，气若游丝地说：“谢……谢谢……兄弟……”然而，在那感激的眼神深处，陈凡此刻却清晰地“看”到了一种当时被他忽略的、难以言喻的……近乎信仰般的忠诚与决绝！
咔嚓！
手中的玉符彻底碎裂！一道极其黯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残魂虚影浮现出来，正是灰袍客最后的样子，比记忆中苍老了无数倍。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焚尽一切的绝望：
“陈凡……错了……我们都错了……莫无咎长老……他没死！他不仅没死……他还吞了夜无咎被剥离的‘影核’！他现在……成了游走于光与暗之间的‘双生判官’！”
“你整天喊着神魔共存……喊着给所有生灵一个家……可你知不知道？！每当你放一个所谓的神魔、祖灵进入你的公寓，享受安宁的时候……在你看不到的暗处……就有一个、十个、甚至上百个普通人类的魂火，被悄无声息地抽走！像灯油一样被点燃，用来维持某些存在的‘稳定’，用来平衡你们肆意妄为造成的‘扰动’！”
“你以为钥匙是什么？是那栋破楼吗？我告诉你……钥匙，从来不在楼里！它在每一个‘守门人’的心里！而那把心之钥匙……你，陈凡，早就不配握有它了！你窃据了天命，却走上了歧路！”
话音落下，灰袍客的残魂如同燃尽的纸灰，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唯有七个如同被烙铁烫出的猩红字迹，带着灼热的痛感，深深烙印在了陈凡的掌心：
【钥匙在心，不在楼】
【警告！警告！检测到‘至亲/至信背叛’模式精神冲击！心灵污染等级：极高！】
【房东核心权限稳定性急剧波动，当前下降47%！请立刻稳定心绪！】
【承渊臂铠能量回路过载！出现未知排斥反应！】
几乎在系统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陈凡左臂的承渊臂铠突然变得滚烫无比！表面那些原本闪烁着银色或赤金色光泽的裂纹中，竟然开始渗出一种暗红色的、如同血丝般的能量，缠绕而上，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小灵的虚影瞬间弹出，她看着陈凡的状态和那异常臂铠，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皱起了眉头：“最高优先级警告！权柄核心与宿主共鸣频率发生剧烈偏移，疑似受到本源级信念动摇冲击！建议立即强制封锁识海，切断外部感知，进入深度休眠进行修复！”
陈凡却猛地摇了摇头，额角青筋跳动，他死死盯着掌心中那七个仿佛在灼烧他灵魂的血字，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
“我救过他……那年他倒在巷子里，浑身是伤，是我把他背去的医院……他后来……他也曾说过，愿为重建人间驿站效死……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说……说我窃据天命？说我……不配？”
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紧握的、烙印着血字的手掌。苏璃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她指尖泛着淡淡的霞光，轻柔地拂过那狰狞的字迹，仿佛想抚平那里的伤痛。
“凡哥，”她抬起头，看着陈凡那双充满了混乱与痛苦的眼睛，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往日的魅惑，只有一种看透人心的清澈，“你在害怕。”
“你不是在害怕那个莫无咎有多强大，你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一直坚信的道路，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是不是真的在无意中……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可你忘了？这栋神魔公寓，收留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异类’房客，是谁签下的契约吗？”
陈凡身体猛地一颤。
苏璃烟继续道：“是你妈妈。是她临终前，拉着你的手，用最后的力量，在那张空白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为你开启了这一切。她当时说过……‘小凡，别怕，这世上有些人啊，看起来张牙舞爪像怪物，其实……只是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她将一枚温润、散发着暖意的粉色狐丹取出，轻轻贴在陈凡的胸口，那温暖的力量缓缓渗入，试图驱散他心中的冰寒。
“别低头，别让别人的审判……烧掉了你自己那颗最初想要给人一个‘家’的心。”
就在陈凡因这番话而心神剧震，眼中混乱稍退之际——
“轰隆隆——！！！”
远郊方向，接连传来了数十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整座城市都仿佛随之轻微震动！
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市周边的三十六个方向，几乎同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那火光并非凡火，带着一种净化与毁灭的法则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些火光的映照下，天空之上，一个巨大无比、由火焰构成的圆环轮廓正在缓缓清晰！而每一个燃点之下，都矗立起一尊尊如同石雕般、散发着亘古苍茫气息的巨碑——“净世碑”！
碑身之上，铭刻着两个让陈凡瞳孔收缩到极点的名字——正是他早已逝去的父母的名讳！
系统的播报声冰冷地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检测到超大规模法则级攻击启动——‘净世火环’！】
【目标锁定：本市全域！】
【火环闭合倒计时：71小时59分58秒……】
【敌对目标身份确认：前守门人长老·莫无咎（双生判官状态）。权限等级评估：准神级。】
陈凡缓缓地、一点点地握紧了左拳，承渊臂铠上的暗红血丝仿佛被他的意志逼退，重新亮起炽热而愤怒的金红光芒！他眼中的痛苦与迷茫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意与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般的深刻悲恸！
他望着远方那以他父母之名点燃的“净世”之火，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渊：
“好，很好……莫，无，咎……莫叔！你用我爸妈的名字……来点你这破天灯？！”
“行！那你就别怪你大侄子我……不讲情面！老子这就去你家门口，收你欠了十年的——房租！连本带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