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并未留意这细微的异样，他正忙着和清念璃送别最后几位宾客。
二人并肩站在宫门口，看着最后一盏宫灯的光晕消失在山道尽头。
晚风卷着红绸的碎片掠过石阶，喧闹了一日的仙宫终于沉寂下来，只剩下廊下灯笼摇曳的轻响。
“总算都送走了。”
清念璃轻轻舒了口气，指尖缠绕着逸尘的衣袖，眼底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
逸尘低头看着她鬓边的珍珠步摇，柔声道：“今日辛苦你了，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房间了。”
清念璃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里裹着笑意：“哦？帝婿不打算和帝女同床共枕，共赴云雨吗？”
“我们还没成亲......这样不好吧.....”
逸尘的声音愈发低了，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哈哈哈，之前要给我‘解毒’的坏劲去哪里了？”
“我.....我.....那时是......一时......一时.......”
清念璃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咱们的帝婿还真是君子呢。那我回我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说着，转身往回廊东侧走去，裙摆扫过青石地面，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逸尘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雕花门后，嘴角忍不住漾起一抹浅笑，才转身走向自己的客房。
逸尘脱下帝婿华服，院外便传来轻叩门板的声响。
“谁？”他随手将礼服搭在屏风上，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清念璃”，月白睡袍摆沾着夜露的潮气，鬓边的珍珠步摇在廊灯下轻轻晃动，眼底却藏着一丝与白日里不同的潋滟。
“念璃，你还没睡？”
清念璃仰头望着逸尘，声音比白日里软了几分，“方才回房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再陪你说说话。”
逸尘并未多想，侧身让她进来：“今日累了一天，怎么还不睡？”
清念璃缓步踏入屋内，指尖有意无意擦过逸尘的手腕，像羽毛扫过皮肤，留下一阵微痒。
“就是……心里高兴。”
她转过身，背对着门口的月光，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想着往后就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觉得……像做梦似的。”
逸尘笑了笑，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怎么会是梦。”
“她”却没接茶杯，反而往前凑了半步，距离瞬间拉近到能闻到发间的香气——那香气里混着一丝陌生的甜腻，不似清念璃惯用的香。
“逸尘，”
“她”抬手抚上他的胸口，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襟下的肌理，声音软得发黏，“你今天穿这身礼服，真好看。”
逸尘浑身一僵，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念璃，你……”
“我怎么了？”
“清念璃”仰头望他，眼底的水光忽然变得灼热，另一只手竟顺着他的腰侧往下滑，“我们虽未成亲，可心意早就定了，不是吗？”
指尖触到腰带的瞬间，逸尘猛地将她推开半步，眉头紧锁：“不对，你不是念璃！”
清念璃向来温婉自持，纵然亲密也绝不会如此孟浪，更何况这陌生的香气、眼底过于直白的欲望——处处透着诡异。
被推开的“清念璃”踉跄了一下，脸上的温柔瞬间碎了，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身形在月光里轻轻一晃，狐尾骤然从裙摆下探出来，毛茸茸扫过地面。
“呀，被发现了？”
涂媚儿抬手抹了把脸，变回了自己的模样，“逸尘哥哥，我这变装术，可是借了念璃姐姐的光呢。”她指尖捏着那枚莹润的狐珠，眼底狡黠藏不住，“这珠子本是一对，我留了枚，给姐姐的那枚早沁了她的气息。”
她晃了晃手腕，狐珠泛出细碎的光：“揣了一下午，姐姐说话时微微抬眼的弧度，看你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连唤你名字时尾音的轻颤，都被珠子映得分明。”
“你刚才……是不是差点就信了？”涂媚儿歪头笑道。
逸尘心头一沉，刚要开口斥责，院外忽然传来清念璃真正的声音，“逸尘，你睡了吗？方才想起明日要给剑爷爷和外公两位长辈惫一份礼，忘了问你……”
话音在门口戛然而止。
真正的清念璃站在月光里，手里还攥着一张写着礼单的宣纸，恰好撞见涂媚儿的狐尾缠上逸尘的手腕，两人距离近得几乎相贴。
空气瞬间凝固。
涂媚儿脸上的笑僵住了，狐尾猛地缩回裙摆，像是被烫到一般。
逸尘更是浑身一震，急忙后退半步，与涂媚儿拉开距离，转头看向门口的清念璃，“念璃，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
涂媚儿指尖悄悄凝聚起淡粉色的灵力，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忽然泛起诡异的粉光。
“逸尘哥哥。”
她的声音变得软糯而蛊惑，“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对不对？”
粉光顺着逸尘的目光缠上去，他瞳孔微微一缩，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迷离，嘴角竟牵起一抹痴痴的笑，像被抽走了魂魄。
涂媚儿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抬手指向门口的清念璃，声音里的蛊惑更浓：“那个女人骗了你，她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你去打她一巴掌，打了她，就证明你心里只有我……”
被魅惑的逸尘果然缓缓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清念璃，抬手时，掌心带着灵力的劲风。
清念璃握着礼单的手猛地收紧，纸张被攥出褶皱，她望着逸尘空洞的眼神，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痛楚，却没有后退半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小院，却没有落在清念璃脸上。
逸尘的手掌在空中猛地一转，结结实实打在了涂媚儿自己的脸上。
粉色的灵力瞬间溃散，涂媚儿被打得侧过脸，白皙的脸颊上赫然印着五道指痕，她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瞪向逸尘：“你……你怎么会……”
“念璃！我和她，我们没有……”逸尘快步冲到清念璃面前，声音里带着急切的慌乱。
清念璃望着他眼底翻涌的焦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尖触到逸尘颤抖的手背，随即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稳稳传过来。
“我信你。”
“念璃……”
“你！”
逸尘猛地转头，看向捂着脸僵在原地的涂媚儿，眼底的温和瞬间被寒霜取代，“涂媚儿，你为何要用魅惑之术害我？！”
他周身的灵力骤然绷紧，衣袍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用妖术挑拨我与念璃的情意，你安的是什么心？！”
涂媚儿被他盛怒的模样吓得后退半步，脸颊上的指痕还在发烫，眼底的粉光早已褪去，只剩下被戳穿的慌乱。
她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梗着脖子道：“我……我只是喜欢你啊！凭什么她能站在你身边，我就不能？！”
“喜欢从不是掠夺，更不是用阴谋诡计逼迫！”
清念璃上前一步，与逸尘并肩而立，目光落在涂媚儿身上，带着不容错辨的锋芒，“媚儿妹妹，你若真心待逸
尘，便该尊重他的心意，而非用这种手段离间我们。”
清念璃的目光落在涂媚儿垂落的狐尾上，语气里添了几分沉郁：“实不相瞒，我本不喜狐族。”
她转头看向逸尘，目光柔和了几分：“是逸尘告诉我，说你不一样。他说你虽是狐，却心地质纯。”
“他说，不能因一族的偏见，就否定一个人的品性。”清念璃的声音轻轻落在涂媚儿耳中，“所以我信了他的话，待你如妹，把你当作可以交心的朋友。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
“我……”
涂媚儿张了张嘴，眼泪终于汹涌而出，顺着脸颊的指痕滑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话音未落，回廊尽头已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几名值夜的女官提着宫灯匆匆赶来，见院中情景，皆是一惊，忙垂首侍立在旁：“帝女殿下，帝婿，发生了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