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只剩一片冷寂。
“念璃,把她送你的珠子给我。”
清念璃指尖微动,却也不疑有他,将那枚沁了自己气息的狐珠递过去。
“咔嚓”一声脆响,莹润的狐珠在逸尘掌心碎成粉末。
他抬手又从怀中掏出一枚莹润的白玉牌,那是当年涂岭赠予他的信物。
“当啷”
玉牌被掷在涂媚儿脚边,月光在玉面上映出一道冷光。
“涂媚儿。”
逸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涂岭的信物,今日还给你。从此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涂媚儿猛地抬头,看着那枚玉牌,又看向逸尘决绝的侧脸,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
她踉跄着扑过去捡起玉牌,泪水模糊了视线:“不……逸尘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对我……”
她想去拉逸尘的衣袖,却被他侧身避开。
逸尘不再看她,转头对为首的女官沉声道:“劳烦姐姐,即刻将涂大小姐送回涂王暂住的驿馆。”
女官连忙应道:“是。”
“等等。”
清念璃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的女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不必惊动母亲,只需将人平安送到便可。”
女官们皆是玲珑心思,连忙躬身领命:“属下明白。”
两名女官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还在哽咽的涂媚儿。涂媚儿死死攥着那枚玉牌,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望着逸尘的背影哭喊道:“逸尘哥哥!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回廊的阴影吞没。
小院重归寂静,只剩下宫灯摇曳的轻响。
逸尘望着空荡荡的回廊,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清念璃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抚平他指尖的颤抖:“别往心里去.....”
逸尘转头看向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我识人不清,差点……”
“没有差点。”
清念璃打断他,踮起脚尖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你心中的坚守,从未动摇过。”
逸尘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响,不等清念璃再说下去,猛地伸手将她拽进怀里。
他低头攫住她的唇,不是平日那般温柔的浅尝,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汹涌。
舌尖蛮横地撬开她的牙关,掠夺着她口中的气息,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将所有未说出口的恐慌、愧疚、庆幸,全在这一个吻里倾泻出来。
清念璃起初微微一怔,随即抬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回应着他的激烈。
顺着他的节奏辗转缠绕,指尖深深陷进他后背的衣襟里,感受着他身体的紧绷与颤抖。
廊下的宫灯被夜风吹得剧烈摇晃,光影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明明灭灭。逸尘将她按在冰冷的廊柱上,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腰,吻得越来越深,几乎要耗尽彼此所有的力气。
唇齿相抵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混着两人渐重的喘息,像一场压抑许久的爆发。
直到清念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颊泛起潮红,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逸尘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蹭。
“念璃……”他哑着嗓子唤她,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颤音。
清念璃抬手抚上他汗湿的额发,指尖划过他紧蹙的眉头,喘息着轻声说:“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别怕。”
逸尘望着她眼底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温柔,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重新将她拥进怀里。
“嗯。”
清念璃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困兽。过了许久,见他呼吸渐渐平稳,才柔声说:“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逸尘松开她,指尖还留恋地蹭过她的脸颊,点了点头。
清念璃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转身时裙摆扫过他的脚踝,留下一阵轻痒。
“我回去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时,逸尘还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雕花门,手掌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宫灯的光晕在他身上明明灭灭,刚才那场激烈的亲吻像是一场梦,却又真实地熨平了他心底所有的褶皱。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仙宫门前的白玉石阶便跪了一道纤弱的身影。
涂媚儿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莹润的玉牌,脊背挺得笔直,那双红肿的眼格外惹眼。
涂玄旸站在她身后半步,脸色愈发沉郁。
他望着女儿倔强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昨日女官将人和礼一起送回驿馆时,他便看出了端倪,一番盘问下才知女儿竟胆大到用魅惑术招惹帝婿,甚至惊动了帝女。
“糊涂!”
他低声斥道,“我前些日子如何与你说的?帝婿与帝女情投意合,你若真心敬他,便该守好分寸。你倒好,不仅执念难消,竟还学了族里禁术……”
涂媚儿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石阶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石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时,昨日送她回驿馆的那名女官从门内走出,见此情景,脚步顿了顿,随即上前对涂玄旸福了福身,“涂王。”
涂玄旸沉声道:“有劳女官通传,小女……”
“不必了。”
女官打断他,目光落在涂媚儿身上,“昨夜帝婿已有言,从此与涂大小姐恩断义绝。他不会再见您,还请回吧。”
涂媚儿猛地抬头,声音嘶哑:“我不回去!我要亲自向逸尘哥哥道歉!”
女官眉头微蹙,语气重了几分:“涂大小姐,您昨夜的所作所为,帝女与帝婿已是格外容让,未曾惊动陛下,便是给了涂岭天大的颜面。您如今堵在仙宫门口,是想将此事闹大吗?”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实不相瞒,此事陛下至今尚未知晓。您该清楚,魅惑帝婿是何等罪名,若陛下震怒,别说您一个涂大小姐,整个涂岭恐怕都要从鸿蒙除名。”
涂媚儿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涂玄旸心头一紧,连忙拉住女儿的胳膊:“媚儿!走吧!”
他转向女官,拱手道,“小女顽劣,是我管教无方。今日之事是我等孟浪了,这就带她离开,绝不再叨扰仙宫。”
说着,他用力将涂媚儿拽起来。
涂媚儿却死死盯着仙宫大门,挣扎着哭喊:“爹爹!我再等一等!再等一等!逸尘哥哥会原谅我的!”
“够了!”
涂玄旸厉声喝止,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你到如今还不明白吗?帝婿心意已决,你这般纠缠,只会让涂岭蒙羞!”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道,“回头我便将那教你魅惑术的老东西拖去狐火台!扒了她的皮毛,废了她的修为,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你若再不知好歹,非要把涂岭拖进这泥沼里,莫说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涂媚儿被父亲眼中的决绝惊住,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抽噎。
涂玄旸不再看她,对女官拱了拱手,强行拖着她往山道走去。
涂媚儿的目光死死黏在仙宫的大门上,直到那扇门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晨曦漫过石阶,昨夜残留的泪痕被晒干,只留下几不可见的浅印,像从未有人在此处跪过一般。
仙宫的门缓缓合上,将所有喧嚣隔绝在外,只余下山风掠过树梢的轻响,诉说着一场未尽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