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久不见？为什么他说起这话来，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再次相遇之后，云淡风轻说的一句话？
沈月心这段时间积压在心底的满腹委屈，都在看到他依旧能笑看一切的表情时，一瞬间就爆发了。
“都是你！你为什么还出现？嫌把我害得不够惨吗？明明我很努力地在忘记过去，明明我很想放下一切，可为什么我还是越不过去你这道坎？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边说，委屈的眼泪边随着激动的情绪，越说越不停地往下掉。她伸出手去，用力地拍开林天阳拿着围巾递到她跟前的手。
清脆的拍打声回荡在幽静寒冷的小径上，风声鹤唳般回响不止。
半蹲在地上的林天阳愣了愣，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回过神之后，他低下头去看那条又重归地面的暖红色围巾，唇边轻轻扬起的笑意明显僵了一瞬。
然而不知怎的，他默默地又俯身，把那条围巾捡了起来，再次递到沈月心的跟前。
沈月心想也不想地继续拍开他的手。
围巾又掉了。可他又捡了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之后，沈月心气得浑身都开始轻微发颤。看着他再次递到自己跟前的手，却不再拍开。
她冷冷哼笑了几声。
“很好玩吗？现在变着法玩我吗？还是你觉得看我生气绝望的样子特别搞笑？林天阳，不如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啊？”
沈月心少有地说了狠话，抬手用手臂上的衣料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开始沉默着看着同样缄默得有些奇怪的林天阳。
林天阳并不想回答沈月心的话。
他的眉间开始积攒着阴郁，看得出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刚才那么纵容沈月心，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沈月心只等着林天阳又和往常一样发疯，折磨自己也好，嘲讽自己也罢，有人陪她吵，她才有那个爆发的冲动，就可以鱼死网破了。
反正再没有什么，比林天暖的冷落还要让人痛苦的事情了。
她越想越难过，一度自私地认为——既然他给了自己温暖，让她习惯了他的好，那他就要一直对自己好对自己负责。他就不该又收走他的好，她习惯了他的好之后，那样就简直像要收走她的命了似的！
沈月心自顾自绝望地想着，却没发现林天阳也一脸痛苦地抬眸看着她。
然而他这样的表情只维持了一会，又被他习惯性地收敛起来，不让人发现他的脆弱。
林天阳忽然站了起来，亲手将那条围巾围在了沈月心的脖颈，一圈，两圈，动作缓慢而从容。
他不和沈月心吵。而沈月心因为刚才一通发泄之后，再看到他始终沉默，她就找不到吵架的由头了，于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没力气跟谁吵，只是别过脸闭上眼不去看他，由着他做这动作。
等到林天阳两圈围巾服帖地圈在沈月心的脖子上之后，他又拉了拉沈月心的衣领，低下头抻直了她的大衣，将她的外套拉链轻轻拉了上来，严严实实地将她裹紧在大衣和围巾里。
确定沈月心不再受冻之后，林天阳定定地看着她站了好一会，嘴角歪着轻轻笑了声，便抬手将她的下巴掰正了过来。
“你看你，是不是开始觉得和林天暖在一起很难过了？”
沈月心沉默了一会，下巴上生疼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向林天阳。
“并不是。我难过，只是很多事情我无法回头，不是和天暖在一起难过……请你以后离开我的视线好不好？我受够了总是活在你的阴影下，你我能走到今天，全都是因为你……嘶——”
下巴上的力度忽然加重，疼得沈月心忍不住轻呼，而后紧紧咬着唇不说话了。
而林天阳此时的眼神阴郁得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似的。
他陡然凑近了，将带着侵略意味的气息轻喷在她的耳廓上，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轻声嘲讽。
“沈月心，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就错了。就算没有我的介入，你和林天暖之间就存在着根本性的问题——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合适！要不，你当初也不会喜欢上我……”
他边说，边慢慢移动着嘴唇。
就在他的唇即将贴上沈月心轻微发颤的嘴唇之时，沈月心低垂下了眼睑注视着他贴近的脸，忽然轻声嗤笑。
“所以？你才要把我一起拉下地狱吗？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这样做，究竟是在打谁的脸？放过我。”
唇间没有接触的感觉。林天阳的唇陡然停顿在沈月心的唇上一厘米的位置上，因为她的这句话，他所有的兴致都在瞬间冷却。
林天阳直起身，由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而沈月心则在他脑袋偏离自己的同时抬起了头，她静静地仰望着他。
那张瘦削绝艳的脸上毫无感情，刚刚哭过的双眼仍旧红肿，可是眼底已经平静了许多。或者说，有些死气沉沉。
看着这样一张冷若冰霜毫无生机的脸，林天阳忽然皱了皱眉，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双眼。
他不喜欢看到她没有情绪的眼睛，那会让他难受，而且还让他生出了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奈。
心底沉寂许久的洪水猛兽，又因为自己忍不住跳出来和沈月心接触的行为，而开始叫嚣着要跑出来。
林天阳的情绪濒临失控。
“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他妈后悔了！我悔不当初了！可是！可是我没机会了！没人给我机会！你跟我走，我们走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们从头开始……”
他放下挡着沈月心双眼的手，双手忍不住紧紧箍紧了她的手臂，带着奢望和从未有过的低微态度，巴巴地俯下身和沈月心对视。
可是，他的奢望，终归只是奢望。
沈月心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哈哈”笑出声，浑身上下都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笑，而不停抖动着。
林天阳慌了，忍不住低吼:“你笑什么！”
沈月心抬手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继续看着他笑，边笑边说:“我笑你，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什么从头开始？什么机会？那都是放屁。”
沈月心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林天阳的奢望，话语间是对林天阳的痴心妄想的嘲讽。
可不痴心妄想吗？
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又哭了。然而依然和着笑声，形容有些疯癫。
刚刚说的那些话，沈月心说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那些话也是在讽刺自己。
她笑自己，也曾痴心妄想过从头开始……
林天阳皱了皱眉，这样子的沈月心让他感到陌生而心烦。因为一个女人而焦虑的自己，也让他觉得陌生而心烦。
他的心跳慌乱到根本不知怎么缓和。
索性，双臂一紧，林天阳将沈月心圈在了怀里。
他想着，干脆破罐破摔了吧。
于是他咬着牙，依然像没听到沈月心刚才说的话一样，自顾自喃喃:“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