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神经开始有些麻木了，沈月心愣愣地在心底里将林天阳的这句话喃喃重复了一遍。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句话是林天阳说的，然而她的脑袋里闪过的，却是林天暖温柔的脸。
同样意思的话，林天暖也曾对沈月心说过。
一想到林天暖当时说要带她隐居时的场景，沈月心心中难以言喻的酸楚一股脑涌到了喉咙口，眼泪控制不了地不停往下掉，烫湿了林天阳的左侧胸膛。
她记得，那时候林天暖说的时候，她并没有答应他。
她不敢随便答应林天暖自己愿不愿意不顾一切跟他走，因为她心疼林天暖为了这样的自己，愿意放弃一切的深情。
而她也没有自信，究竟自己能不能给予林天暖同等的深情，就怕到头来，林天暖会后悔，会对自己失望。
可是现在，她有点后悔了。
当时为什么不答应？如果答应了，也许天暖看在一个承诺的份上，也不至于轻易地就冷落自己？他最重视承诺了，不是吗？
不！不对！
这样就等于道德绑架了他。那也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结果……
一通胡思乱想，就因为林天阳的一句要带自己走的话而让她乱了心神。
虽然她心里想的都是当初林天暖的话，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回复林天阳什么，可因为自己刚才的晃神，才让她没能第一时间推开林天阳。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林天阳紧紧圈在了怀里。
沈月心推了推，推不开，只好抬起头，哭得通红发肿的双眼，又再次用一种冰冷如潭水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林天阳。
“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好不好？”
林天阳的眼神暗了暗:“办不到。那都是他们欠我的。欠我的债，我都会慢慢讨回来。”
闻言，沈月心又低下了头。
她躲不开林天阳的禁锢，又不想和他逗留太久，只能尽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逃离林天阳的对策。
可是对面是林天阳，她即使想心平气和和他讲道理，也不可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只要一想起刚才在林家遭受的指责，污蔑，还有林天暖忽然的冷落，她就越想越气。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林天阳。
越想越气，她就想把所有的气和委屈都一股脑倾泄出来。于是再次抬头的时候，那双眼里又噙了一池子泪水，将下未下，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控诉的愤怒。
“那我呢？我欠了你什么？你非要阴魂不散缠着我？沈家就算欠了你什么，这么多年，你不都从我身上索取了吗？难道还不够偿还你？明明是你自己性格扭曲，你非得拉着所有人一起和你玩！”
她顿了顿，稍微缓了缓胸口的气闷，才又继续说。
“以前的事情，原本不会再有谁会去追究，偏偏你又搞出这么多事情。要不是你，天暖的爸妈又怎么会翻出以前的旧账？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说着说着，又快哭出来的时候，沈月心在林天阳的禁锢之中勉强抬起手用力抹了抹眼角。
然而这一动弹，她就发现圈着自己的怀抱很明显开始有些松动。
沈月心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天阳，发现此时林天阳在发愣。
没想到林天阳也有说不上话理亏的时候……她的嘴角凉凉地歪了歪，趁此机会忽然双手用力推开了林天阳。
因为在发呆，林天阳被她忽然这么一用力推开，便有些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几步。
等站稳之后，回过神后的他抬起头看向沈月心的表情阴郁到有些可怕，是那种山雨欲来的可怕。
沈月心被这么一双危险的双眼注视着，尘封已久的记忆又一股脑涌上了心头。
林天阳的这种眼神，实在太让沈月心熟悉而胆战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这种眼神带给她的恐惧和压迫，原本因为林天暖的庇佑，她差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了。
她也差点以为林天阳变了许多，不再出现这样让人害怕的眼神。
可是此时，他的这种眼神又出现了！
心底里埋藏已久的恐惧，便又在这一瞬间到处乱窜，流经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咽了咽口水，脚步忍不住往后退。
她是真的差点忘了，眼前的人，就算如何改变，也始终是那个曾经囚禁了自己十年之久，心理阴暗扭曲的林天阳！
即使他装得多情深似海，那也只会是欺骗自己再次落入他的囚牢之中的假象而已。
就算他真的喜欢自己，那又怎么样？一个性格扭曲的人，本质上不可能说变就变。到头来，也只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折磨自己……
那种根深蒂固的说不上是不是成见的想法，此时主导了沈月心的意志。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恐惧支配了全身的沈月心，手脚猛然间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本能地撒腿就想着跑出这条被遮蔽了视线的小径，一心奢想着她要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可是她才跑了几步而已，就被手长脚长的林天阳抓了回去，拎着她的后领子往后粗鲁地拉回了他的怀抱，撞在了他精瘦结实的胸膛上，撞得沈月心鼻梁骨生疼。
脸上那块刚才在林家别墅时，被茶壶砸到破了皮的额头一角，此时被林天阳带着寒冷气息的外套衣料摩擦到，感觉伤口又爆裂得更甚了似的，疼得沈月心倒抽了一口凉气！
差点惊呼出声之时，林天阳适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而那双危险迷离的凤眼陡然靠近了，森冷地望进沈月心的眼底。
当看到她的眼里只有厌恶和恐惧时，林天阳的心里就像被无数根针扎了一样，每一下都让他难受到说不出的窒息。
林天阳这次原本是带着期盼而来的，他原以为心灰意冷的沈月心会和自己走。
一个原本一无所有的人，一旦带了某种不属于自己的期盼，那种得不到期盼的空虚，被揭伤疤似的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时候，就会让人坠落入更加绝望的深渊。
他本就在泥泞里挣扎。而这下，是彻彻底底爬不起来了……
刚才还有些犹豫的林天阳，在紧抿了一下唇之后，忽然用一种愤恨而绝望的眼神狠狠盯着沈月心几秒。
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被折叠成一小块的微微湿润的白色方巾，往沈月心的口鼻之间捂了捂。
刺鼻难闻的气味顷刻间就在沈月心的口鼻里迅速漫开，没一会，她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完全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意识也开始模糊。
沈月心朦朦胧胧间，听见林天阳在自言自语，他的言语间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
“是你逼我的……我想给你机会，让你心甘情愿和我走。是你逼我的。林天暖有什么好？他都不爱你了，都这么对你了……林家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就喜欢把人逼到无路可走……可是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是不给我机会？为什么？是你逼我的……你明明可以选择我的……你不也曾经，在我和林天暖之间选择了我吗？为什么这次，你就不选我了？”
沈月心虚弱地抬眼看了一下林天阳。
她觉得特别害怕，又特别难过，还特别失望，却说不清楚为什么心情能这么复杂。
也许，是她自以为的有了改变的人和事，却在这一时刻都像谎言被通通戳破了似的，没了支撑她继续积极面对生活的理由。
谁都没有变。她自己也是，林天阳也是……
在失去知觉之前，沈月心用尽了全身剩余的那点力气，发狠地用指甲在林天阳脸上挠了一下。
看到在他脸上划出的几道浅浅的血痕，虽然对他来说依然不痛不痒，可这一下，就像是沈月心在发泄似的，挠完之后，她又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