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忽然由远及近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把半边天空都挡住了。
伴随着头顶一股狂风扫落叶般骇人的气压，山顶上的那块空地被压迫得周围所有有生气的人和物几近窒息。
林天暖抬头。
就见一架直升飞机像是凭空出现在半空中似的，正往空地上低低地飞了下来！
爬梯也降下来了。
商筱筱就站在直升飞机的舱门边上，一手抓着舱门的铜墙铁壁凹入处，一手拿着手机，居高临下地用手机朝林天暖晃了晃。
林天暖被直升机降落的气压压得双眼不能直视，只能用那只原本放在腰间的手抬起遮挡住了前额，左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人呢？”话不多说，开门见山。
商筱筱知道他指的是沈月心，于是头往机舱里歪了歪，一个小弟就拉着一个人酿酿跄跄地晃到了舱门口。
林天暖只觉心脏漏跳一拍，喉头发紧。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一下。
“你想怎么交换？”林天暖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一丝心焦的沙哑，担忧的情绪明显外露。
舱门口，双手被反绑着背在身后，嘴里被绑着布条说不出话的沈月心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被半空中的狂风吹的，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而就在此时，她的脚不知怎的忽然晃了一下，身体也跟着歪了。
看到这一幕的林天暖整颗心更是被她这一动作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上去把她扶稳了！
幸好！险险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林天暖松了口气，可是两眼依旧不能放松地紧盯着沈月心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再站不稳掉了下来。
明明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一个白昼而已，他却像一个沧海桑田的时间没见过她一样，一分一秒都不想她再在自己的视线里离开……
好在现在，暂时是平安无事的。
林天暖的心脏处时紧时松，忍了忍，急切的心情还是没能忍住，对着手机低吼道:“先放她下来！”
手机那头的商筱筱也大声吼:“把他们的手铐解开！他们上来！她才能下去！”
“万一你反悔呢？我不信你！”
“由不得你！”
商筱筱吼完，扭头就让小弟把沈月心肩膀摁了下去。
从林天暖的角度看去，沈月心已经半个身子露出了舱门，眼看已经摇摇欲坠。
如果真的从那种高度坠落，底下又是陡峭崎岖的山路，即便有树木遮挡覆盖着，那也几乎是必死无疑的！
“停！我听你的！”
林天暖咬牙将手机放在了裤子口袋中，拿出外套内口袋里的两把手铐钥匙，迅速地将林天阳和小赵反拷在身后拷在一起的两副手铐都给解了。
手上得了自由的俩人立马就把脸上遮挡视线的黑色布条扯了下来，丢弃在了一边。
等双眼适应了光线之后，林天阳却不急着走向爬梯，反而转身回头定定地盯了林天暖好一会。
此时他的双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欢喜，也没有愤恨屈辱，更没有胜利过后的得意。
林天暖皱着眉头冷冷地回望着林天阳，握紧的拳头垂立在了身侧，除了要竭力压抑想上前和林天阳打一架的冲动之外，他还要压制住自己的左手要去扶腰间某样东西的念头。
心情不耐地看着林天阳的林天暖还有些困惑，不懂林天阳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自由”已经近在咫尺，这一刻他却看不出林天阳有一丝一毫的着急……
过了一会，林天阳转而抬起了头，望着头顶上翻飞的树叶和尘土，静静听着耳边“轰隆隆”的巨响，感受着自己身上衣物和身体里每一寸皮肤都在翻卷着要飞上天的张扬。
真下定了决心要离开的这一刻，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激动欢喜，有的，只有说不出的空洞。
也许“自由”从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不过到底什么才是“自由”？心里得不到解脱，即使身体离开了这片满载着他的爱恨执迷的土地，去到哪里，不都一样？
林天阳忽然轻轻嗤笑了一声，眉眼嘴角都微微上扬了起来。
“到头来，还是没机会看到林家的没落，不过相信林家眼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啊。”
周围太吵，他的声音又太轻。也许，他只是说给自己听，没想过要让其他人听见。
飞机上的商筱筱急了，往下怒吼。
“小赵！你先上来！”
小赵回头犹豫地看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天阳，之后又抬头望了望天。
不过转眼的功夫，天色已然慢慢被墨色浸染。一旦天全黑透，直升机的视野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他们又是要紧赶着逃亡到海外的，途中还要预算到警方会有的追击，还有其他不可抗力的因素……时间真是一刻也拖延不得！
想了想，小赵干脆咬咬牙，率先爬了上去。
等到小赵的双脚安稳落在了机舱底板上的时候，商筱筱又是往下一阵急切的咆哮。
“林天阳！你他妈快上来！”
林天阳听见商筱筱在叫他了。他抬头的视线落在了半空中商筱筱模糊的脸上，飞挑的凤眼就忽然耷拉了下来，变得有些哀伤。
他又把视线落在了旁边的沈月心脸上，眼底的哀伤便越发明显不可抑制。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忽然收回了抬头的视线，低下了头，正面直视着林天暖。
他在说话，可是声音依旧很轻。
林天暖觉得眼前的林天阳有些奇怪。
他既害怕林天阳忽然发疯，又不能轻举妄动，头顶上的沈月心的性命还攥在商筱筱的手里……
林天暖只能双眼微眯着，盯紧了林天阳的嘴唇。
“……你、说、得、对……”
可是他只看懂了林天阳的这四个字，因为林天阳的这四个字是一字一顿说的。
林天暖头微微一歪，眼神一暗。
很快，他就明白了林天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些怔愣错愕地看着林天阳。
是……想通了？
可他下一秒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眉头依然紧皱。
林天阳的心思很难揣摩，说的和做的，往往是两回事，他不可能轻易就想通了……
果然，在林天阳说完一堆不知是什么的话之后，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转身爬上了那个爬梯。
只不过在晃晃悠悠慢慢爬到靠近机舱底板的时候，林天阳停了下来，抬头朝着上方忽然伸出了一只攀爬的手，微微笑了笑。
“沈月心！你下来！”
这句话，他是用了很大音量说的。
当他嘶吼着喊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独自站在山顶上，已经重新拿起手机放回耳边的林天暖。
彼时商筱筱还没挂电话，所以这句话很清晰地通过手机的听筒，传到了他的耳里。
机舱里的人都懵了，林天暖也懵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