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铁记线索

矿道里的风裹着陈年土腥，混着点陨星矿粉的冷意，比戈壁沙风软了三分，却闷得人胸口发紧。煤油灯的光在岩壁上晃，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映着壁上深浅不一的凿痕——每道间距刚好三寸，是老矿工传了几代的规矩。阿矿盯着那些痕，指尖无意识蹭过怀里的碎磁石，突然觉出点熟悉的颤，像滇西矿道里矿脉轻轻的呼吸。

“歇半刻钟，检查补给。”沈沛君的声音在矿道里转了圈，带着点回响。他解下腰间的驳壳枪，枪托缠着的西北羊毛绳沾了沙，他随手捻掉，指腹蹭过黄铜扳机护圈——这动作比在滇西矿道时慢了些，许是矿道里的暖气卸了几分身上的紧绷。几个士兵凑在驼队旁，借着灯光翻找干粮，有个年轻的指尖碰到发霉的糜子馍，眉头拧成了疙瘩。沈沛君瞥见，手指勾住帆布包的绳扣一扯，摸出块油纸裹得严实的锅盔——油纸边角还沾着驿站灶间的炭灰，他手腕轻扬，锅盔擦着驼毛落在士兵手里：“垫垫，比糜子馍顶饿，留着力气赶路。”

陈书景早蹲在矿道中央，声波仪摆在地上，探头上的淡红抗邪涂层还亮着，像凝了点血。他指尖捏起一撮陨星残片磨的细粉——粉粒细得能透过指缝，顺着仪器线圈的纹路轻撒，粉粒沾在淡红涂层上，像给红光镶了层银边。“不对，刚才在驿站调的2400赫兹，在这封闭矿道里反弹得厉害。”他从怀里摸出半截木炭，在岩壁上画了道折线，炭灰落在沙地上，“驿站是开阔地，声波散得快；矿道是狭长的，频率太高会绕回来扰线路——得降到2200赫兹，再补点陨星粉增强信号穿透。”

阿矿抱着碎磁石凑过去，刚靠近声波仪，磁石突然颤了颤。蓝光从石缝里渗出来，顺着仪器外壳的铜丝爬——像寻着同类似的，刚碰到探头上的淡红涂层，两道光就缠成了股，在灯影里晃得温柔。“陈先生，磁石在跟着仪器颤！”他把磁石举到灯前，蓝光每三秒闪一次，节奏稳得很，和滇西矿道里矿脉的脉动一模一样，“小周说过，脉气稳的时候，磁石就这么闪——这矿道的脉气，跟陨石核心是一路的！”

陈书景眼睛亮了，赶紧把磁场仪的探头贴到岩壁上。屏幕上的数值跳了跳，微生物浓度从“0.6单位/立方厘米”降到“0.4”，蓝线稳了不少，像被风平了的水面：“脉气能压微生物活性！阿矿，你再试试把磁石贴到岩壁上，看看能不能找着脉气稳的方向。”

阿矿刚要动，就听罗四海“咦”了声。老江湖的手在岩壁上摩挲，指腹突然卡在一道较深的凿痕里——痕边还留着点朱砂矿粉的糙感，蹭在指尖发暖，像摸到了多年前父亲铁匠铺里的铁屑。“这是‘罗记’的手法。”他从怀里掏出块布包着的铁匠锤碎片，布面磨得起了毛，碎片刚碰到凿痕，就泛出淡红的光，在灯影里像团小火星，“我爹教过，‘罗记的铁要留三分劲’，凿痕收尾时得往回带半寸，你看这痕的尾端，勾着点弧度，就是我哥的手艺。”

众人都围了过来，阿矿把碎磁石贴在那道凿痕上。蓝光突然凝住，顺着痕的形状漫开，竟在岩壁上映出个马蹄铁的轮廓——和罗四海之前捡的罗记蹄铁一模一样，连蹄铁边缘的小缺口都分毫不差。“磁石认矿脉，也认铁记。”阿矿轻声说，指尖碰了碰蓝光，光在指尖晃了晃，“小周说，矿脉里的气会记着人的痕迹，哥当年在这凿痕，定是在护矿，不是帮独目人。”

罗四海的喉结动了动，把锤碎片按在凿痕上，两道红光叠在一起，亮得更明显了：“他小时候跟爹学打铁，第一块马蹄铁就凿错了痕，爹没骂他，只说‘铁记是良心，错了就改’——这痕没歪，他没忘本。”

“不对劲！”陈书景突然喊了声，声音里带着点急。声波仪的屏幕突然抖起来，蓝线歪歪扭扭的，像被狂风扯乱的麦芒；探头上的淡红涂层竟慢慢褪了色，露出底下的铜芯。矿道深处传来“沙沙”声，不是风，是石屑顺着岩壁往下掉，每一声都砸在人心上——罗四海的枣木杖突然暗了，杖尖的暖光缩成了个小点，像被什么吸走了气。

“脉气乱了！”阿矿怀里的碎磁石疯狂闪烁，蓝光不再是稳的颤，而是忽明忽暗，像快灭的灯，“是灵能微生物聚过来了！”他没等别人开口，把磁石举到矿道中央。蓝光突然分成两道：一道往前，亮得匀匀的，在地上映出条淡蓝的线；一道往侧方，闪得杂乱，光边还泛着点灰。“小周教过，‘脉气分正邪，亮的匀是正，闪的乱是邪’——前方是安全区，侧方有微生物！”

沈沛君立刻把驳壳枪上膛，子弹是21军的铜壳弹，弹头上还沾着滇西矿粉，在灯下发亮：“罗先生，你用枣木杖稳住脉气；陈先生，调声波仪；士兵跟着阿矿的蓝光，往前方撤！”

罗四海摸出小陶瓶——是小周留的桃木油，瓶身上的纸条还在，墨水混着矿粉，干了泛银。他倒了点在掌心，搓热了往枣木杖尖抹，油刚碰到杖身，暖光突然漫开，顺着岩壁上的朱砂凿痕爬，像条淡红的蛇，把周围的蓝光都拢了过来：“朱砂矿粉能引脉气！跟着杖光走，别踩侧方的沙——微生物沾着就缠人！”

陈书景的手指在声波仪按键上飞，频率从2400往2200调，同时往线圈上补陨星粉。粉粒刚沾到铜丝，仪器的嗡鸣声就变低了，像从尖细的哨音换成了沉稳的鼓点。矿道侧方的“沙沙”声顿了顿，陈书景探头看了眼，侧方的岩壁竟泛出层淡蓝——是微生物在聚集，沾在石上像层薄霜，轻轻一碰就往下掉。

众人跟着阿矿的蓝光往前挪，脚步踩在矿道的沙上，没敢抬太快——阿矿记着小周说的“踏而不抬”，脚掌放平了蹭着沙走，怕惊了藏在沙里的微生物。走了约莫半里地，矿道侧方突然出现个黑黝黝的洞口，是个废弃矿洞，风从洞里飘出来，带着股比矿道更浓的土腥味，还混着点壁画颜料的涩味。

“里面有东西。”陈书景把磁场仪的探头往洞口伸，屏幕上的数值“噌”地跳到“0.9单位/立方厘米”，快到危险值了。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点矿脉水——是在驿站井里装的，泛着淡红，还带着点井壁的凉意——往洞口撒了点，水刚碰到洞壁，竟“滋啦”响了声，冒出缕淡蓝的烟，烟味像烧着了的硫磺。

“是壁画残片！”阿矿突然喊，声音里带着点颤。他凑到洞口，借着煤油灯的光，看见洞角堆着几片褪色的布——布上印着些模糊的纹路，是17窟壁画上的飞天纹，连飞天飘带的褶皱都能看清。陈书景赶紧爬进去，捡起片残片，用指甲刮了刮，指尖沾了点淡蓝的粉，一吹就散：“微生物浓度比黑雾里高50%，还能顺着矿脉气流动——17窟的污染，已经顺着矿道漫过来了。”

罗四海也进了洞，岩壁上有行刻字，被风沙磨得浅了，他用枣木杖尖轻轻扫，沙粒往下掉，露出“天道吞脉，17窟醒”六个字。字是用陨星碎片刻的，笔画边缘还留着点银粉：“是独目人的字！”他指给沈沛君看，“跟之前令牌碎片上的‘天道’二字一个写法，连刻痕的深浅都一样！”

沈沛君摸了摸刻字的岩壁，指尖能觉出新鲜的石屑——不是陈年的旧痕。“刻了没多久，最多两天。”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他们早知道矿道通17窟，是故意把我们往这引——想借矿道里的微生物耗我们体力，等我们到17窟，怕是连还手的劲都没了。”他转身往外走，“别耽搁，顺着蓝光往17窟走，越早到，越能拦住他们。”

众人刚出废弃矿洞，阿矿怀里的碎磁石突然又颤了，这次的颤比之前急，蓝光直往矿道前方指，像被什么拽着似的。罗四海的枣木杖也亮了，杖尖的暖光和磁石的蓝光缠在一起，像两条拧住的线，往深处拉，连矿道里的风都跟着往那边吹。

“前面脉气稳，走！”沈沛君率先迈步，驳壳枪别回腰间，羊毛绳在灯影里晃。陈书景背着声波仪，探头上的淡红涂层又亮了些，他回头望了眼废弃矿洞，残片上的淡蓝还在飘，心里默默记下：“回去得把矿脉水和陨星粉的配比再调调，1:2可能还不够——矿道里的脉气太浓，得让抗邪涂层更耐耗。”

罗四海走在最后，路过那道罗记凿痕时，他又摸了摸锤碎片。碎片的光还没暗，贴在掌心发暖，像父亲当年握着他的手教打铁时的温度。“哥，等着我。”他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在矿道里传了很远，“不管你被什么控着，我都能把你拉回来。”脚步没停，跟着前面的灯光往里走。

矿道里的风还在吹，煤油灯的光晃着，岩壁上的凿痕一道接一道，在灯影里连成了线——像是老矿工们当年凿出来的路标，又像是小周留在脉气里的指引，一路往深处延伸，通向17窟，也通向那团等着他们的、陨石核心的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