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五十分,米171直升机在机场平稳落地。周立伟关闭发动机开关,与林峰一同向地勤机械师交接完直升机,便朝着飞行员休息室走去。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慵懒地脱掉飞行鞋,露出脚上的白色毛巾底袜,将脚搁在歇脚凳上稍作休息。然而还不到二十分钟,周立伟的电话突然响起,接通后传来马鸿云的声音:“立伟,你和林峰马上来办公室一趟。”
周立伟和林峰立刻起身,以最快速度穿上飞行鞋,快步奔向党委书记办公室领受任务。
马鸿云见两人进来,神情凝重地说:“立伟,林峰,知道你们刚送完海岛科研人员回来,本应休息,但情况紧急,不得不打扰你们。两百公里外的兰坊市,有家医院接诊了一个被鸡骨头卡住的孩子,当地医院无法取出异物,必须转来咱们这儿。孩子的父母已经带着他坐上出租车,从星滨高速兰坊入口上了高速,正往这边赶。但距离兰坊一百公里的忠州发生了多车连环追尾事故,高速受阻,所以需要你们出动直升机,到兰坊至星城途中的清州服务区接应。你们有把握吗?”
周立伟当即回答:“有,马书记,我们马上起飞!”
“事态紧急,我们已经和空管协调好了,从星城到清州,高度一千五百米设为净空区,”马鸿云叮嘱道,“你们立刻出发,早一分钟到达,孩子就多一分希望。”
周立伟和林峰应声快步走向机场。他们清楚,直升机凭借灵活的机动性,能实现快速起降,这次行动,是继滨海乳制品厂大火扑救之后,又一次与时间赛跑的救援。旋翼即将转动,钢铁巨鸟将再次展翅,向着需要生命支援的方向疾驰而去。
星滨高速公路忠州段,一场12车追尾的严重交通事故导致道路受阻。忠州市消防救援支队已派出16辆消防车,沿着应急车道疾驰至事故现场,红色的车顶在车流中格外醒目,蓝红交替的警灯急促闪烁。
直升机沿着高速公路飞行了一段时间,周立伟透过脚下的观察窗看到,原本畅通的双向八车道已排起长龙。那16辆消防车正沿着应急车道向事故点进发,但他和林峰无暇多顾——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一分钟抵达清州服务区,早一分钟接到那个孩子,就能以最快速度将其送往江北大学附属医院,为治疗争取时间。
不到45分钟,直升机便抵达清州服务区,稳稳降落在直径100米的临时停机坪上。此时,车牌号为江G6832的桑塔纳出租车已在高速交警的引导下驶入服务区,朝着停机坪开来。
一对年轻夫妻抱着孩子从出租车上下来,高速服务区警务室的民警立刻上前引导,确保他们安全登机。旋翼转动产生的烈风让所有人都难以抬头,但没人在意这些——对孩子而言,这架直升机就是承载希望的生命之舟。
在机械师的协助下,小夫妻抱着孩子坐进机舱。舱门关闭的瞬间,周立伟轻轻拉动操纵杆,庞大的机身缓缓升空,朝着星城方向飞去。
“立伟,星城市儿童医院楼顶停机坪无法降落,你们的直升机尺寸过大,”耳机里传来马鸿云的声音,“市卫健委已经协调好,在江北大学体育场降落。隔壁的江大附院已派救护车在体育场等候接应,你们直接降落到那里即可。”
“收到,我们立刻前往江北大学。”周立伟回应道。
直升机以每小时220千米的速度飞行,在1500米的高度,这份速度显得并不真切,但每秒几十米的前进距离,正不断缩短与希望的距离。周立伟和林峰清楚,早一秒降落在江北大学体育场,孩子就多一分生机——江北大学附属医院与江北大学仅隔一条马路,抬脚即到的距离,为机舱里的孩子争分夺秒。
与周立伟机组紧张的飞行形成鲜明对比,都汇府小学的音乐教室里是一片宁静祥和。许惠穿着那条白底碎花过膝连衣裙,脚上肉色连裤丝袜外套着白色中筒袜,搭配雪白的帆布鞋,正坐在钢琴前弹奏伴奏。台下的孩子们捧着课本,认真地跟着旋律歌唱,纯净的歌声在教室里回荡。教室角落的美的冷静星三匹变频方柜机正输送着清凉,出风口的四片左右风叶缓缓摇摆,上下自动导风板微微上翘,让整个空间都浸在舒适的凉意里。
这次教学的曲目是《红蜻蜓》。尽管曲子出自日本词曲作家之手,经大陆词作家罗传开改编成中文歌词后,那如清泉般的词句,让人暂时忘却了过往的沉重,在这片开放的土地上,艺术无国界的理念,正通过孩子们的歌声悄然传递。
“晚霞中的红蜻蜓,请你告诉我。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孩子们熟练地跟着课本上的歌词唱着,伴着空调营造的清凉,仿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沉浸在对童年的回忆里。
许惠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28年前,也就是1992年,她才5岁,周立伟9岁。那时双方父母都是北方大学的教师,同住一个职工宿舍区。她扎着两个马尾辫,有时别的女孩子不爱跟她玩,总是周立伟带着她跑东跑西,处处照顾她,像亲哥哥一样陪在她身边。
时光一晃,到了19年前的2011年,许惠刚过24岁生日,周立伟在北方军区陆航团服役,已过28岁生日。经周立伟所在部队的带飞机长、飞行大队长介绍,两人再续前缘。见面后格外投缘,很快便走到了一起。双方父母本就是北方大学的同事,同住一个大院,彼此相熟甚至是好友,自然爽快地同意了这门婚事。于是在8年前的2012年,周立伟过29岁生日、许惠过25岁生日后,他们领了结婚证,在部队举办了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结婚第三年,2015年6月20日,周立伟转业到北方航空担任直升机机长刚满两年,他们迎来了可爱的女儿萌萌。
如今,萌萌即将迎来五岁生日,许惠心里虽惦记着,却也专注于眼前的教学。她轻轻调整着钢琴的节奏,目光落在孩子们认真的脸上,只想着让他们把这首承载着时光与温情的歌唱得更完整、更动人。
45分钟的音乐课很快结束,许惠看了看时间,把许玲玲叫到办公室,两人面对面坐在椅子上。
许玲玲毕竟还是个孩子,见许惠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泪水立刻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微微瘪着,眼看就要哭出来。
许惠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开口道:“玲玲,你班主任王老师跟我说了,你感冒刚好就赶来上学,我很高兴你不想因为身体耽误合唱排练,想代表学校参加星城区小学生合唱比赛,这份心让我很感动。但我能听出你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前天于老师排练结束后也跟我提过。玲玲,你知道这样硬撑着,有多危险吗?”
许玲玲小声嗫嚅:“许老师,我知道……可能会伤到声带,影响效果,弄不好就没法参加演出了。可是还有20天就要比赛了,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许惠见状,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哭了一会儿。
等她情绪稍缓,许惠才继续说:“玲玲,我知道你是四二班的音乐课代表,身体刚好就坚持上学,和大家一起为比赛排练,这份责任感让我很欣慰。但身体是自己的,声带要是真受了损伤,就算后来恢复了,唱歌的状态也会大不如前,要想回到从前的水平,得付出加倍的努力。”
许玲玲泪眼婆娑地问:“许老师,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许惠点头,“我家周叔叔像你这么大时也学过声乐,后来他在陆航团当直升机机长,救灾的时候经常要下机指挥地面人员搬运物资、接送伤员。直升机旋翼转起来风特别大,声音震耳欲聋,说话只能靠吼,时间长了就把声带拉伤了,后来养了一个星期才能重新唱歌。我跟你说这些,就是不想你因为声带问题错过比赛。记住,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休息,千万别吃肥腻辛辣的东西,也不能贪嘴喝凉水凉饮料、吃雪糕,知道吗?”
许玲玲用力擦了擦眼泪,认真点头:“许老师,我记住了。”
“快准备上第二节课吧。”许惠朝她笑了笑,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看着许玲玲走出办公室的背影,许惠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盼着这孩子能真的把叮嘱听进去,既要保住对合唱的热情,也要护好自己的嗓子。
许惠深知,许玲玲作为四年级的孩子,这份责任心尤为可贵。如今不少孩子比较自我,多是家长宠溺所致,而许玲玲既是音乐课代表,又是学校合唱团成员,这份担当让她欣慰。她走到同办公室的于老师身边,说道:“于老师,许玲玲那边我已经跟她好好谈过了。”
于老师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会多留意她的情况。”
许惠又来到语文教研组办公室,找到四二班班主任王老师:“王老师,这段时间我听着许玲玲的声音不太对劲,看样像是刚恢复。我毕竟不是班主任,不方便直接跟她家长沟通,这事儿就麻烦您了。”
王老师笑着应道:“放心吧惠惠,四二班的孩子我从一年级带到现在,家长的脾气秉性我都摸得透透的。再说四二班的音乐课也是你负责,许玲玲家长我也了解,于老师之前也跟我提过这事儿。我会跟她家长沟通,让孩子在生活上多注意。”
“那就麻烦您了王老师。”许惠道谢道。
“客气啥,”王老师摆摆手,“我来做工作,家长肯定会听的,毕竟我干了这么多年班主任,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许惠回到音乐教研组办公室,开始为下一堂课做准备。
与此同时,直升机已飞进星城市区上空。周立伟将飞行高度降至300米,他和林峰能清晰感受到建筑物间的气流不断冲击机身。米171直升机的旋翼旋转直径达21米,虽飞行更为稳定,但受气流影响的面积也更大,机身难免出现轻微颠簸。
经过五分钟盘旋,直升机缓缓进入下降航线,逐步接近北方大学体育场上空。周立伟和林峰屏住呼吸,手心沁出汗水,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努力让直升机精准对准场地中心,缓缓下降着陆。
很快,直升机稳稳降落在体育场中心的足球场圆圈内,旋翼转动的强风将假草坪里的塑胶颗粒吹得四散。机械师迅速打开舱门,早已等候在塑胶跑道上的救护车立刻驶近,医护人员在机械师引导下,推着担架车来到右侧舱门,小心地将孩子转移到担架上,随即推着担架车返回救护车。车门关闭,救护车立刻向着医院疾驰而去。
周立伟和林峰默契配合,操控着庞大的机身缓缓离地,朝着机场方向返航。
回到机场,考虑到米171直升机的油料消耗较大,为保险起见,他们采取滑跑着陆的方式接地,滑行至指定停机点后,才关闭发动机。下机后,两人与地勤机械师仔细交接完直升机,终于得以回到飞行员休息室稍作休息。
周立伟和林峰在沙发上坐下,脱掉飞行鞋,露出脚上的白色毛巾底袜,将脚搁在歇脚凳上。休息室里的美的五匹变频柜机正输送着清凉,四片左右扫风板转到90度角,将凉风远远送开,包裹住整个房间。
周立伟先开了口:“林峰,你刚才飞的时候注意到没?星滨高速从滨海到星城方向堵得厉害,从忠州一直堵到中川,难怪得派直升机去接那个孩子。”
林峰点头:“周哥,星滨高速以前是双向四车道,一个车道出问题就全堵死,现在都扩成双向八车道了,居然还这么堵。”
“别看现在还在疫情期间,想出门的人不少,”周立伟解释道,“滨海是沿海城市,星滨高速可是连通星城、忠州、兰坊、滨海四个工业城的命脉。这条高速93年通车,到现在都27年了,当初限速100,那时候车少好跑,大多是单位的车,轿车无非是桑塔纳、捷达、奥迪,或者日产蓝鸟、公爵、丰田佳美这些。后来家用车多了,物流也起来了,高速上小车大车混行,一出事就容易是大事。没办法,11年前,也就是09年开始扩建,13年才恢复通车,成了双向八车道,跟连霍高速标准一样了。”
林峰有些不解:“都扩建了,车速也提到120了,怎么还堵?”
“道理其实简单,”周立伟笑了笑,“咱俩从家到机场常走这条高速,都是老司机。真要说堵车,很多时候是那种‘一年两箱油’的主儿上了高速。他们买的车大多是号称‘三大妈’的广丰雷凌、日产轩逸、一汽丰田卡罗拉,平时车盖着防雨布停着不动,一动就是上高速。这种车明明能跑120,他们偏跑80,车跑快了发飘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总想着刷低油耗。咱们开的是德系车,你的速腾230是1.4T手动,我的迈腾是2.0T,高速性能稳,适合开快,最差也能维持在110,碰上大车或慢车,一个字——超。可他们为了省点油,宁愿慢慢晃也不超车,提速都怕费油,这样一来,不出事才怪。”
“这种人确实让人头疼。”林峰附和道。
周立伟继续说:“所以星滨高速车祸多,不一定是大货车的问题。开大货车的反而更守规矩,除非刹不住车——碰上乱变道的,一刹车,拉的东西撒了伤人,责任在司机;要是撞上去,责任在变道车。所以有些大车司机宁愿撞上去,也不轻易刹车,毕竟有保险公司兜底,大车保险全。咱们以后开车超大货车,得赶紧超过去,别磨蹭。”
休息室里空调的凉风静静吹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刚才执行任务的紧张感,在这样的闲谈中慢慢消散了。
下午五点,都汇府幼儿园小一班的孩子们陆续被接走,只剩下萌萌还在等着许惠。
负责下午班的李婷婷坐在教室的椅子上,让萌萌坐在自己腿上,帮她脱掉运动鞋,露出穿着可爱袜子的小脚丫,柔声说:“萌萌乖,明雪老师正在擦地,咱们不乱跑,好不好?”说着,轻轻揉着萌萌的小脚丫。
萌萌仰起头问:“李老师,我听话不乱跑,为什么要脱我的鞋呀?”
李婷婷笑了笑:“因为李老师、明雪老师还有季老师都心疼你呀。现在没有其他小朋友了,就咱们几个,你该叫我们什么呀?”
萌萌脆生生地答:“叫李阿姨、季阿姨和明雪阿姨。”
李婷婷拿起萌萌的一只脚,隔着袜子轻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混合着微弱的汗味飘来。她笑着说:“萌萌,你的小脚丫该洗啦,小袜子也该换了,不然阿姨可就不抱你咯。”
萌萌在李婷婷脸上亲了一下,认真地说:“阿姨,我会自己洗袜子、洗脚的。”
“萌萌真乖,”李婷婷搂紧了她,“阿姨就在这儿抱着你等妈妈。要是妈妈来晚了,阿姨就把你和可可一起带回家,等妈妈来接你。”
萌萌乖巧地点头:“阿姨,妈妈会来的。”
李婷婷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此时是下午5点15分:“好呀。你看,长针现在指到3,等它指到6,要是妈妈还没来,就先跟阿姨和可可回家。我已经和妈妈商量好啦,晚了就去阿姨家,早的话就跟妈妈一起回家。”
萌萌又在李婷婷脸颊上亲了一下,李婷婷依旧温柔地揉着她穿着可爱袜子的小脚丫。哪怕活动了一天的小脚带着点味道,她也丝毫不在意——孩子跑跑跳跳一天,有淡淡的味道再正常不过了。
萌萌乖巧地依偎在李婷婷怀里睡着了,李婷婷非但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更温柔地抱着她,仿佛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婴儿。
萌萌在梦里轻轻嘟哝着:“我要妈妈……”
李婷婷知道许惠还没到,便轻声安抚:“萌萌乖,妈妈在呢。”
季冬梅走了过来,轻声问:“婷婷姐,萌萌这是怎么了?”
李婷婷笑着说:“冬梅,萌萌玩了一天累坏了,困了就让她好好歇会儿。”
季冬梅心疼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隔着萌萌脚上的可爱袜子轻轻揉着,尽管隔着一层布料,仍能感觉到那像珍珠般圆润的脚趾头。她感叹道:“婷婷姐,萌萌真的太乖了,从不乱跑,小袜子和身上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
李婷婷点头笑道:“是啊,这孩子太懂事了,随她妈妈许惠,连模样都像你惠姐小时候。”
话音刚落,许惠就走进了小一班教室。看到萌萌在李婷婷怀里睡着,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摇了摇萌萌。
萌萌睁开眼,看见妈妈,小声喊了句:“妈妈。”
季冬梅在一旁帮萌萌穿好鞋子,李婷婷把她放下来,柔声说:“萌萌乖,跟妈妈回家吧。”
萌萌分别在李婷婷、季冬梅和李明雪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才跟着许惠离开了幼儿园。
回到家,许惠先帮萌萌脱掉穿了一天的衣服和袜子,用湿毛巾仔细擦干净她的小脚,换上一条新买的彩虹色娃娃领珊瑚绒连衣裙睡衣,又把她的脚彻底吹干,换上在家穿的白底碎花毛圈袜。
之后,许惠也脱掉了身上的白底碎花连衣裙,换上一条同款的彩虹色娃娃领珊瑚绒连衣裙睡衣,笑着对萌萌说:“你看,爸爸给妈妈和你买的新睡衣,好看吗?”
萌萌认真地说:“妈妈,新衣服要洗过才能穿。”
“放心吧,”许惠笑着说,“妈妈已经用阳台上的双缸洗衣机洗干净了,特别干净,安心穿吧。来,妈妈抱你回小卧室,该休息啦。”
许惠抱着萌萌走进小卧室,把她轻轻放在铺好的白底碎花珊瑚绒毛巾被上,小心地将萌萌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和身上的彩虹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一同裹进毛巾被里,远远看去,像个圆滚滚的碎花小团子。她柔声说:“萌萌乖,现在当回奶娃娃好不好?奶娃娃什么都不用做,就舒舒服服包在毛巾被里休息,等爸爸回家,爸爸妈妈一起陪着你。”
萌萌转头看了看床头的毛绒公主娃娃小花和毛毛,小声说:“妈妈,我要毛毛和小花,我得看看它们的尿布裤有没有湿。”
许惠把两个娃娃拿过来。小花和毛毛有着一样亮晶晶的针织眼睛,都穿着珊瑚绒连衣裙,脚上是同款的白色花边袜子,不同的是小花梳着毛线齐肩发,毛毛则是俏皮的毛线双麻花辫。许惠掀开娃娃的裙子,摸了摸它们屁股上包着的尿布裤,又轻轻脱下来查看——尿布裤内侧依旧雪白干净。“萌萌你看,毛毛和小花没有尿湿尿布裤哦。”她说着,又细心地把尿布裤重新穿回两个娃娃毛绒绒的小屁股上,放在萌萌身边。
“妈妈,我要毛毛和小花陪着我睡觉。”萌萌轻声说。
“萌萌乖,”许惠坐在床边,柔声安抚,“毛毛和小花是最乖的娃娃,不会乱跑的,只会安安静静待着等你回来抱它们。现在时间还早,妈妈在这儿陪着你呢。”她一边说,一边隔着毛巾被轻轻揉着萌萌的小肚子。
萌萌仰起头,看着妈妈的脸——齐肩的头发,整齐的厚刘海,认真地说:“妈妈是小公主。”
许惠被逗笑了,刮了刮萌萌的小鼻子:“就算是小公主妈妈,也要陪着我们萌萌呀。乖,咱们一起等爸爸回家,好不好?”
直升机稳稳降落在机场,刚从海岛接回的科研人员们有序走向等候的柯斯达客车。周立伟和林峰与地勤机务人员仔细交接完直升机,便朝着停车场走去。
周立伟坐进自己的黑色迈腾,插入钥匙轻轻一拧发动车辆,踩下油门驶离停车场,沿着星滨高速公路向星城方向开去。
家里,小卧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萌萌在毛巾被里动了动,说:“妈妈,我这样没法给毛毛和小花包毛巾被,它们着凉会拉肚子,把尿布裤弄脏的。”
许惠笑着应道:“好,妈妈来帮它们包。”她拿起小花,将它穿着白色花边袜子的脚和珊瑚绒连衣裙包裹起来,只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又用同样的方式包好毛毛,把两个“小奶娃娃”并排放在萌萌身边,“你看,毛毛和小花也变成奶娃娃陪你啦,现在妈妈有三个奶娃娃要照顾咯。”
萌萌认真地说:“妈妈照顾三个奶娃娃会很辛苦的。”
“傻孩子,”许惠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你们三个都乖乖的,不哭不闹,妈妈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妈妈就想在这儿陪着你,一起等爸爸回家。”
正说着,周立伟已经回到了家。他看到小卧室里许惠正陪着萌萌,没有打扰,径直走进厨房默默准备晚餐。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周立伟麻利地将食材下锅煸炒,锅铲一推一颠,火苗时不时舔舐着锅底,蹿起的火舌映红了他的侧脸。美的侧吸油烟机嗡嗡作响,将大部分油烟吸走,厨房北窗的绿岛风换气扇也在高速运转,五片扇叶在滚珠轴承带动下飞速转动,把零星逃逸的油烟排出窗外,只留下清新的空气和渐渐弥漫开的饭菜香。
这香味悄悄飘进客厅,钻进小卧室。萌萌抽了抽鼻子,说:“妈妈,我闻到爸爸炒菜的味道了。”
许惠笑着说:“是啊,爸爸给咱们做好吃的呢。萌萌,来,妈妈给你解开毛巾被,准备吃饭咯。”她轻轻解开裹在萌萌身上的白底碎花毛巾被,萌萌身上那条彩虹色珊瑚绒连衣裙的裙摆散开,像一朵绽放的花,格外好看。
吃过晚饭,周立伟在厨房和餐厅忙碌着清洁,许惠则带着萌萌回到小卧室。萌萌指了指自己的腿,仰起小脸问:“妈妈,小彩虹珊瑚绒连衣裙怎么没有裤子呀?”
许惠笑着说:“傻孩子,这套彩虹珊瑚绒连衣裙睡衣是没有配套裤子的,妈妈的也没有哦。不过咱们可以穿别的珊瑚绒裤子,妈妈陪你穿一样的。”说着,她拿出一大一小两条白底碎花珊瑚绒裤子,先给萌萌穿好,再给自己穿上。母女俩同穿彩虹色连衣裙睡衣,配着同款碎花裤子和白底碎花毛圈袜,看起来既俏皮又温馨。
“妈妈,抱抱。”萌萌忽然开口,眼睛里闪着泪光,下一秒就哭了起来。
许惠连忙把她搂进怀里,轻声问:“萌萌乖,怎么哭了呀?”
萌萌抽抽搭搭地说:“妈妈,我怕……怕把小彩虹珊瑚绒连衣裙吐脏了,它那么漂亮……”
许惠亲了亲她的眼角,温柔地哄道:“傻孩子,就算吐脏了也没关系呀,妈妈用阳台上的双缸洗衣机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的。不哭了不哭了,妈妈抱着呢。”
萌萌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渐渐止住了眼泪,小声呢喃:“我要妈妈……”
许惠紧紧抱着她,柔声说:“妈妈在呢。刚才你哭的时候,妈妈都想跟着你一起哭,可要是咱们俩都哭了,爸爸看见了该多心疼呀,又要哄妈妈又要哄你,多辛苦呀。”
萌萌懂事地在许惠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妈妈,我还要给爸爸洗袜子呢。”
许惠也亲了亲她的小脸:“不用啦,今天让我们的小技师休息一天,妈妈来给爸爸洗。你什么都不用想,就让妈妈好好抱着你,乖。”
萌萌的眼皮渐渐沉了下来,没多久就在许惠怀里安稳睡去。母女俩穿着一模一样的彩虹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腿上是同款白底碎花珊瑚绒裤子,脚上穿着一样的白底碎花毛圈袜,静静躺在床上。
许惠望着萌萌熟睡的模样,想起她刚才哭过,怕眼睛会不舒服,便轻轻将她放平在床上。她用手捧着萌萌柔嫩的小脸,大拇指在孩子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间来回轻轻按摩,眼里满是疼惜。这一刻,她有些后悔,刚才或许该对萌萌说“哭吧宝贝,妈妈在呢,妈妈抱着你”,而不是急着劝她停下。
或许是妈妈的温柔按摩起了作用,萌萌睡得格外香甜,还做起了美梦。梦里,她的两个毛绒公主娃娃毛毛和小花活了过来。萌萌躺在一个小小的摇篮里,小花和毛毛穿着同款的珊瑚绒连衣裙,脚上套着萌萌穿小了的白色花边袜子。毛毛凑近她说:“姐姐,你照顾我和小花太辛苦了,我要陪着你一起躺在摇篮里。”说完就跳进摇篮,躺在了萌萌身边。
小花也跟着进了摇篮,跑到萌萌脚边,把她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轻轻放在自己身上,隔着袜子轻轻揉着,说:“姐姐,你照顾我们太累了,我帮你揉揉脚。揉完了就把这双小碎花袜子洗干净,给你换双漂亮的,让新袜子陪你睡觉。”
萌萌在梦里摇摇头:“小花,不用洗,姐姐会自己洗的,你抱抱它就好啦。”
毛毛也凑过来说:“姐姐,我想和小花一起陪着你睡觉。”
萌萌笑着把小花和毛毛都抱到身边,给自己和两个娃娃盖上白底碎花珊瑚绒毛巾被,三个“小家伙”在摇篮里一同进入了梦乡。
现实中,许惠给萌萌揉了揉穿着毛圈袜的小脚,希望能让她睡得更安稳些。揉完后,她细心地给孩子盖好毛巾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小卧室。
来到客厅,许惠在沙发上坐下,自然地依偎进周立伟怀里。
周立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许惠,轻声问:“是不是累了,媳妇?”
许惠摇摇头,往他怀里蹭了蹭:“不累,老公。刚才陪着萌萌,等她睡熟了我才出来陪你。就想这样粘着你,哪怕不说一句话,靠着也踏实。”
周立伟轻轻环住她,指尖触到她身上新买的彩虹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柔软的质感让人安心。“媳妇,你看我给你和萌萌买的这件衣服,好看吗?”
“好看,特别喜欢。”许惠笑着应道,语气里却渐渐多了几分认真,“不过老公,其实我早就看中这件衣服了,但你真买了,我又觉得有点……有点大手大脚了。你在北方航空公司当直升机机长,负责接送海岛科研人员,周一周五早八晚五,还有双休日,年薪五十万是不少,但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呀。”
周立伟没有打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特别是这段时间有疫情,我更觉得,有份稳定的工作,手里有点存款,冰箱里有吃的,还有咱们这七八十平的小窝,就已经很满足了。”许惠轻声道,“你在大国企,我在小学当音乐老师,这样的日子多安稳。咱们的衣服还能穿,能不买新的就不买了。你看萌萌,有了两个娃娃就够了,从来不要新玩具,咱们做父母的,也该学着俭省些,对不对?”
“行,听你的。”周立伟爽快地答应,“我不抽烟不喝酒,平时在单位食堂吃,要不就回家做,也花不了多少钱。”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一共一百五十万,是我转业到航空公司到现在存的,我自己留一点零用,剩下的给你保管。我平时也花不着大钱,真要保养车什么的,再找你审批。”
许惠接过银行卡,指尖微微发热:“行,我替你管着。不过你也得留些,毕竟两辆车保养起来也不便宜——你的迈腾在我名下,我的白色高尔夫在你名下,哪样不得花钱。”
“放心,车我肯定保养好,保证你开着舒心。”周立伟笑道。
许惠重新靠回他怀里,心里暖融融的。这份被理解、被包容的感觉,比任何新衣服都更让人踏实。窗外夜色渐深,客厅里只留一盏暖灯,映着相拥的两人,平淡的日子里,藏着最真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