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秘宝迷踪 第104章:旧部遗踪
李府的葡萄架下,藤蔓已经爬满了整个架子,绿叶间挂着串串青绿色的葡萄,还没成熟,透着股青涩的气息。宁若雪正用银簪小心翼翼地挑起梅娜账本上的残页,残页边缘已经发黑,茜草汁写就的 “平夏” 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暗红,与菩提子上的 “无” 字形成奇妙的呼应。“你看这里。” 她指着账本夹层里夹着的干花,那是一朵压制成标本的绯色莲花,花瓣边缘用金线绣着极小的卍字符号,金线已经有些氧化发黑,“海宝塔寺的浴佛节,会用这种绯色莲花供奉佛祖,我去年随祖父来参加过,记得很清楚。”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取出一片晒干的茜草叶,与莲花标本放在一起,叶脉的走向竟完全吻合,连叶片上的虫洞位置都一样。
孟露桥的紫玉笛在指间转了个圈,笛孔对着阳光,映出细小的光斑。他的目光落在院墙上的爬山虎上,那些藤蔓缠绕的轨迹,像极了海宝塔的飞檐曲线,层层叠叠,藏着不易察觉的规律。唐豹刚从外面回来,靴底还沾着城北寺庙附近的黄土,裤脚卷着的草屑里混着几星暗红的染料,显然是去过染坊附近:“张漠沙今早起程去了海宝塔寺,带着个挺大的油布包,用油纸裹了三层,看着像是怕里面的东西化了,我猜是酥油花,最近黑石部的商队送了不少酥油来兴庆府。” 他往石桌上放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从街角买的胡饼,芝麻粒间还嵌着点青灰色的粉末,“路过染坊后巷时,见云中子鬼鬼祟祟地往墙根埋东西,埋之前还往上面撒了把香灰,像是账本之类的纸卷,我趁他走后挖出来看了一眼,上面有‘初七’和‘塔’的字样,还没看清就被他发现了,只能先把东西埋回去。”
“海宝塔寺……” 宁若雪将莲花标本与菩提子摆在一起,忽然翻开祖父的札记,其中一页用毛笔写着:“平夏部拓跋氏,善用茜草染绯色战旗,其女小字莲儿,寄养于兴庆府城郊农户家,农户姓梅,以染布为业。” 旁边还画着个简略的卍字符号,与梅娜银簪上的图案分毫不差。“梅娜账本上每月初七都有一笔二两银子的支出,数额正好够买三斤最好的檀香,这分量不像是给自己用的,倒像是给高僧供奉的 —— 普通香客每月供奉,最多也就五钱银子。” 她用银簪挑起账本里夹着的丝线,丝线呈暗红色,韧性极好,“这是流沙国特有的狼筋线,用狼的肌腱制成,极韧,不容易断,只有寺庙里做经幡才会用到这种线,寻常染坊根本用不上。”
韦小月抱着药箱从回廊走来,裙角沾着些青灰色的粉末,显然是去染坊时蹭到的:“宁姐姐,这是我从染坊墙角刮来的粉末,唐姐姐说看着像是寺庙里的香灰,让我拿回来给你看看。” 她将粉末倒在白纸上,与宁若雪药箱里装着的海宝塔寺檀香粉末对比,颜色、粗细都分毫不差。更奇的是,宁若雪取来一杯清水,将两种粉末分别撒在水里,片刻后,水面都浮现出淡淡的 “卍” 字纹 —— 那是海宝塔寺特有的香料配方,里面掺了少量的朱砂和金箔粉末,遇水后会形成特殊的纹路,其他寺庙的香灰绝不会有这种现象。
孟露桥忽然想起阿古拉旅装下摆沾着的黄土,当时他只觉得是寻常泥土,现在想来,那黄土的颜色偏黄,里面还混着些细小的砂粒,与海宝塔寺附近的土质完全相同,而且他当时似乎还在黄土里看到了几星未烧尽的经卷纸灰。他将长笛往腰间一插,语气坚定:“唐豹,你去查海宝塔寺的住持法号,还有三十年前在寺庙附近居住的农户,尤其是姓梅的;若雪,你再仔细看看账本,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线索;小月,你去准备马车,我们随时可能出发。” 转身时,葡萄叶上的露珠恰好落在账本的 “初七” 字样上,晕开的墨迹像一滴正在流淌的血,与染坊地面的血迹如出一辙,让人心头一沉。
海宝塔的九层塔室里,无量法师正凭栏远眺。晨雾渐渐散去,兴庆府的屋顶在阳光下像一片金色的海洋,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马车驶过的 “轱辘” 声隐约传来。他从袖中取出那封密信,指尖捻着信纸边缘的血墨 —— 那是影无殇用活人血调制的,遇流沙国酥油会变成紫黑色,这是平夏部旧部都知道的秘密。他从怀中取出一小勺酥油花融化的液体,滴在信纸上,果然,片刻后,纸上浮现出紫黑色的狼头徽记,狰狞可怖。塔下的观音殿传来诵经声,其中一句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被风送进塔室,让他突然想起拓跋克临终前的话:“若见莲花未开,便是故人归来;若见莲花盛开,便是灾祸将至。”
染绯坊的血迹、张漠沙的密信、孟露桥的名字,像三颗纠缠的念珠,在他心头反复打转,让他心绪不宁。案上的茜草又抖落一片叶子,这次露出的,是账本夹层里一张泛黄的药方,上面的字迹稚嫩,却能清晰认出 “海宝塔晨露” 五个字 —— 那是梅娜八岁时抄的,用来炮制茜草入药的方子,当时她还拿着药方问他,晨露是不是真的能让茜草的颜色更鲜亮。他忽然想起今早禅房窗台上的茜草,根须间还缠着半片染血的绸缎,上面绣着的莲花,正是他教梅娜绣的第一朵,花瓣上的金线还没绣完,显然是她遇害时正在绣的。
李府的书房里,唐豹匆匆赶回,手里拿着一张海宝塔寺的香油钱收据,还有一张写满字的纸:“查到了!海宝塔寺的住持法号无量,十三年前从平夏部迁徙到兴庆府,据说俗家时是平夏部的将军,名叫拓跋烈,是拓跋克首领的堂弟!” 他将收据拍在石桌上,上面的印章赫然是个 “无” 字,与菩提子上的刻痕一模一样,“而且我还查到,三十年前,寺庙附近有个姓梅的农户,以染布为生,十年前搬到了城北的胭脂巷,开了家染坊,就是染绯坊!” 更重要的是,收据上的字迹与梅娜账本里的 “初七” 字样,有着相同的弯钩弧度 —— 那是平夏部特有的书写习惯,写字时最后一笔会微微向上挑,像狼的獠牙。
阳光穿过葡萄架的缝隙,在账本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金。孟露桥忽然抓起长笛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备车,去海宝塔寺!我们得尽快见到无量法师,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他的指尖在 “平夏” 二字上轻轻划过,那里的茜草汁已渗入纸纤维,像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见证着平夏部的兴衰。宁若雪将那朵莲花标本放进锦囊时,手指无意间碰到了花瓣背面,竟发现上面用流沙国文写着极小的字,需要凑近阳光才能看清:“塔九层,经卷后,狼纹为钥。”
此时的海宝塔寺,张漠沙刚走出山门。他回头望了眼九层砖塔,塔刹的绿光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刺眼,像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怀中的密信底稿已被汗水浸透,上面 “孟露桥” 三个字被晕成了暗红色,像真的染了血,让他看了心头烦躁。街角的茶摊上,吴可非正低头喝着奶茶,斗笠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却将张漠沙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