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加班到半夜,拖着腿往家走,楼道里的声控灯跟得了哮喘似的,你跺一下脚,它亮三秒,再跺一下,它干脆灭透。黑黢黢的楼道里,就剩你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跟你脚步错开半拍的“嗒、嗒”声。你敢回头吗?你不敢,可你又忍不住想,那声音后面,是不是跟着个什么东西,正盯着你手里的钥匙串?
今天咱们说的这个故事,就从这么个楼道开始。主角叫夏桐,二十出头,刚从大学毕业半年,在一家新媒体公司做内容编辑。每天的日子就是“改稿-再改稿-领导说不行重写”,工资扣完房租,连喝杯带奶盖的奶茶都得琢磨半天。为了离公司近点,她找了半个月的房,最后定在了晨光里小区19号楼的601室。
晨光里这地方,说老不老,说新不新,二十多年的楼龄,墙皮掉得跟牛皮癣似的,楼道里的广告纸撕了又贴,层层叠叠,黑的黄的,像一张张皱巴巴的脸。夏桐第一次来的时候,房东是个穿花衬衫的老太太,姓刘,说话嗓门大,却总不敢看夏桐的眼睛。“姑娘,这房好,朝南,采光足,”刘老太把钥匙往她手里塞,“之前住这儿的是个叫方瑶的姑娘,人文静,就是工作调动,着急走,好多东西都没带,你不嫌弃就用着。”
夏桐当时光顾着高兴房租比周边低两百块,没多想——后来她才知道,方瑶哪是工作调动,是这房子里的东西,压根没让她“走”得成。
搬家那天是周四,夏桐加班到十点半,打车到小区门口,司机师傅把车停在路灯下,不肯再往前开。“姑娘,这19号楼晚上没灯,我瞅着渗得慌,你自己小心点。”夏桐谢过师傅,攥着手机手电筒往里走。楼道里的声控灯果然不给力,她走一层,跺一下脚,灯亮一下,橘黄色的光打在墙上的广告纸上,那些黑字像活过来似的,跟着她的影子动。
走到五楼和六楼之间的平台时,灯突然灭了。不是慢慢暗,是“咔嗒”一下,跟被人掐断了电似的。夏桐刚想跺脚,就听见身后传来“嗒”的一声——很轻,像是有人穿着软底拖鞋,踩在台阶上。她猛地回头,手机的光柱扫过去,台阶上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黑蛇缠在墙上。
“谁啊?”她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
没人应。只有风从楼道窗户缝钻进来,吹得广告纸“哗啦”响,像有人在笑。
夏桐没敢多待,加快脚步往六楼走。刚拐过弯,就看见601的门垫上,放着个东西——方方正正的,用黄色的胶布缠了好几圈,像个迷你的棺材。
是个快递盒。
巴掌大,比烟盒宽点,胶布是医院里常用的那种,边缘毛毛糙糙的,粘在手上有点扎。盒盖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夏桐”两个字,笔画又细又抖,像是写字的人手在抽筋,撇和捺都拖得老长,像要从纸上爬出来。
夏桐愣了愣。她最近没网购,公司也没寄样品,谁会给她寄快递?而且这快递连个面单都没有,就写了个名字,怎么看都不对劲。她蹲下来,指尖碰了碰盒子,凉得像块冰,晃了晃,里面传来“沙沙”的声,像是有片纸在动。
正想拆开,手机突然震了——是主编发来的消息,问她明天要发的推文标题改好没,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夏桐叹了口气,把快递盒塞进帆布包,掏钥匙开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味道涌了出来——不是老房子常见的霉味,是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点旧衣服晒过太阳的暖香,怪怪的,却让人有点发闷。
屋里的家具确实是方瑶留下的:深色的木沙发,扶手处磨得发亮;电视柜上摆着个没插电的台灯,灯罩是米白色的,边缘有个小小的破洞;阳台的角落里,放着两个空花盆,盆底还沾着点干土,像是种过什么。夏桐把快递盒扔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去洗漱。等她敷着面膜出来,才发现柜子上的快递盒,没了。
“哎?”她愣了,以为自己记错了位置,蹲下来找——沙发底没有,电视柜缝里没有,连鞋柜里都看了,空空的。“难道是落在楼下了?”她嘀咕着,可帆布包的拉链明明是拉好的,怎么会掉?
那天晚上,夏桐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总觉得客厅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轻轻翻东西,“窸窸窣窣”的,还伴着“嗒、嗒”的脚步声,从阳台走到客厅,再走到卧室门口。她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头。
“你的名字,写得真好看。”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像贴在耳边说话,带着点消毒水的味道。
夏桐猛地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没有。只有床头的手机亮着,显示凌晨两点半。她摸了摸耳朵,耳根处凉飕飕的,像是真有人对着那儿吹过气。
第二天早上,夏桐是被阳光刺醒的。她揉着眼睛走到客厅,刚想再找快递盒,就看见沙发缝里露出个黄色的角——是那个快递盒!她伸手把盒子拽出来,胶布还是缠得好好的,可盒盖上的“夏桐”两个字,旁边多了一道细细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划的。
她心一横,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胶布。盒子打开的瞬间,那股消毒水味更浓了,还混着点淡淡的血腥味,像夏天放久了的创口贴。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张黑白照片,和一根黑色的发绳。
照片上是个姑娘,穿著洗得发白的白裙子,梳着马尾,站在小区的花坛边。花坛里种着栀子花,开得正盛,姑娘手里拿着一朵,笑容很淡,可眼睛里没什么光,像是蒙了层雾。夏桐盯着照片看了半天,突然想起刘老太说的“方瑶”——这姑娘,眉眼跟刘老太手机里存的租客照片,她昨天见过一眼一模一样。
再看那根发绳:黑色的,橡胶部分已经有点发白,上面缀着颗小小的珍珠,珍珠的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硬邦邦的,像干涸的血。夏桐用指甲抠了一下,那东西没掉,反而粘在了指甲缝里,擦了好几下都擦不掉,还带着点凉丝丝的感觉。
“呕——”她没忍住,跑到卫生间干呕了半天。抬头看镜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肩膀后面多了个影子——很短,像是个姑娘的头,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脸。
她猛地回头,卫生间里空空的,只有水龙头滴着水,“嗒、嗒”的,跟昨晚听到的脚步声一样。
那天上班,夏桐魂不守舍的。午休时,她跟同事李姐聊起晨光里小区,李姐突然皱了眉:“你说19号楼?我之前有个朋友在那儿租过房,说那楼有点邪性,六楼有个姑娘去年没了,好像是……自杀?后来她就退租了。”
夏桐的心“咯噔”一下:“真的假的?房东说那姑娘是工作调动走的啊。”
“房东肯定那么说啊!”李姐压低声音,“我朋友说,当时那姑娘的事闹得不大,物业都压下来了,怕影响租房。你可小心点,晚上别太晚回去。”
夏桐没再说话,心里却越来越慌。她掏出手机,搜“晨光里19号楼 方瑶”,什么都没搜到,只有一条两年前的小区通知,说19号楼六楼水管维修,暂停供水。
那天晚上,夏桐故意加班到十一点,想等小区里人多了再回去。可走到19号楼楼下,还是没什么人,只有传达室的灯亮着,里面坐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低着头看报纸。
她刚想进楼道,男人突然开口了:“姑娘,你是601的?”
夏桐愣了:“嗯,您是?”
“我叫顾磊,物业维修的。”男人抬起头,三十多岁,额前的头发有点乱,遮住了一点眼睛,“最近19号楼的声控灯坏了,我明天来修,你晚上走的时候,多留意点。”
“谢谢顾师傅。”夏桐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住601?
走到六楼,声控灯还是没亮。夏桐刚掏出手机,就看见门垫上,又放着个快递盒。跟昨天那个一模一样,黄色胶布,黑色马克笔写的“夏桐”,只是这次,盒盖上多了个小小的手印,淡红色的,像是用指尖蘸着什么印上去的。
她没敢碰,转身想找顾磊,可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是快递盒掉在地上的声音。她回头,看见盒子开了,里面掉出一张纸,还有一张照片。
纸是病历单的一角,上面写着“方瑶,女,22岁,腕部切割伤,伴活动性出血”,日期是去年10月12号——正是刘老太说方瑶“搬走”的时间。
照片是方瑶在办公室拍的,背景是格子间,她手里拿着一张设计图,脸上没笑。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字,很轻:“王莉抢了我的方案,她说我活该。”
夏桐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她终于明白,方瑶不是工作调动,是被上司欺负,熬不住了,才走了绝路。而那个叫王莉的,应该就是方瑶的上司。
就在这时,楼梯间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夏桐抬头,看见顾磊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个工具箱,脸色很沉。“你看到了?”他问,声音有点沙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桐的声音发颤,“方瑶她……”
顾磊叹了口气,走到601门口,指了指门垫上的快递盒:“去年10月12号,我本来该来修601的水管,跟方瑶约好了下午三点。可我那天跟朋友喝酒,忘了时间,等我来的时候,门没锁,她就躺在客厅里,手里攥着这根发绳。”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旧钱包,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方瑶和顾磊的合影,方瑶手里拿着栀子花,笑得比之前那张照片里亮多了。“我跟她是老乡,她刚租这儿的时候,我帮她搬过家。她跟我说,想好好干,以后在这城市扎根。”顾磊的声音有点哽咽,“她妈妈走得早,这发绳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她天天戴着。”
“那刘老太为什么说她是工作调动?”夏桐问。
“怕房子租不出去呗。”顾磊苦笑,“方瑶的事之后,有租客知道了,立马退租,还闹着要赔偿。刘老太没办法,只能撒谎。我也不敢说,一是怕她为难,二是……我心里愧疚,要是我那天没迟到,说不定她就不会走。”
夏桐捡起地上的发绳,这次没觉得害怕,只觉得沉。她看着顾磊:“方瑶的快递盒,是你放的?”
顾磊摇了摇头:“不是我。但我知道,她是想让你帮她。”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是方瑶的,“这里面记着她被王莉欺负的事,每次加班到半夜,每次方案被抢,她都写在里面。她不敢跟别人说,怕被开除,只能自己憋着。”
夏桐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从工整慢慢变得潦草,最后几页,写满了“我好疼”“没人信我”,还有好多被眼泪打湿的痕迹。
那天晚上,夏桐把方瑶的笔记本、病历单、照片都收了起来。她坐在电脑前,想把方瑶的故事写下来,可刚敲了几个字,屏幕突然黑了——不是没电,是那种毫无预兆的黑屏,只有鼠标光标在闪,像只眼睛。
“说出来。”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是方瑶的声音。夏桐回头,看见客厅的阳台上,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影子,手里拿着一朵栀子花,正是照片里的方瑶。
“我帮你。”夏桐说,眼泪掉了下来。
屏幕亮了,文档里自动跳出一行字:“谢谢你,夏桐。”
夏桐花了一整晚,把方瑶的故事写了出来,从她怎么入职,怎么被王莉抢方案,怎么被PUA到抑郁,一直到她最后走投无路。文章发出去的第二天,就火了。很多人在评论区说自己的经历,还有方瑶以前的同事站出来,说王莉确实经常抢下属的功劳,还逼走了好几个实习生。
公司很快就调查了,王莉被开除,还公开道歉。夏桐以为事情结束了,可那天晚上,她又收到了一个快递盒。
里面没有照片,没有病历单,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以后别让自己受委屈。”字迹还是又细又抖,可这次,笔画里透着股温柔。纸条的旁边,放着一朵干的栀子花,香味淡淡的,和方瑶身上的味道一样。
夏桐把纸条夹在方瑶的笔记本里,第二天就搬离了晨光里19号。顾磊来帮她搬家,手里拿着个小盒子,里面是方瑶的发绳和照片。“我会把这些好好收着,”他说,“以后有人问起方瑶,我会告诉他们,她是个很努力的姑娘。”
半年后,夏桐路过晨光里小区,看见19号楼的601室,又挂出了出租的牌子。一个穿白衬衫的姑娘站在门垫前,手里拿着个快递盒,皱着眉看。姑娘的名字叫陈玥,跟夏桐当初一样,刚毕业,为了省钱租了这房子。
夏桐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陈玥打开快递盒,里面掉出一根黑色的发绳,还有一张纸条。她拿起纸条,看了一会儿,突然对着空气说了句:“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夏桐笑了,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她好像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很轻的笑声,像方瑶的声音,带着栀子花的香味,温柔又安心。
你说,方瑶是不是还在19号楼?是不是每个住在601的姑娘,都会收到那个快递盒?其实啊,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那些熬不过去的夜晚,从来都不是孤单的。说不定哪天,你家门口也会出现个快递盒,里面装着一个需要你帮忙的故事——到时候,你会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