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灰色数据流的天空压得更低了，像是随时会坍塌下来，姜流看着在身前扭曲缠绕的黑色数据流，眉目紧蹙，心情极为沉重。

姜浪手里拿着数据驱离器走在前面，深蓝色的拯救者制服边缘，沾着几缕淡紫色的意识碎片，每走一步都下意识抬手扫开拦路的数据流，动作熟稔得让人心酸。

他忽然停下脚步，侧面看向姜流：“锚定好意识，这里的所有情绪都是假的。所谓的脏数据，对个人来说，就是这些，意识碎片能带来 —— 恐惧、悲伤、愤怒的情绪，都是会不经意间让人意识涣散，守住本心，别被牵着走。”

他语气顿了顿，“但对系统来说，脏数据直接影响AI判定机制，严格意义上来说，每一次数据风暴，都想当于系统的重置，特别是对不周山的人。”

“你的意思是，这个区域的数据风暴一旦发生，不周山中的人会再一次被轮回模块捕捉，记忆清除？”姜流大感惊诧，“我看这里的人，文明的萌芽才刚刚开始，又要……”

“是的，所以系统一定不能扁平化，否则旧系统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囚笼，这里的人想再次出去，就难上加难了……”

姜流皱眉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姜浪后背 —— 哥哥的意识流是那种深稳的墨蓝色，比他见过的任何拯救者都凝练与坚定，可刚才转身时，他分明瞥见姜浪耳后沾着的淡红色痕迹，那是意识波动过载时才会出现的 “数据灼伤”。他刚想问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哥，王天放…… 找到了吗？”

“找到了！”姜浪点头回道：“你是怎么发现未央宫中被植入轮回模块的？”

“当时发现了一个几岁的孩子，但察觉到他不是NPC，于是让秋柠对区域内人物进行扫描……”

姜流挠挠头，不知道从何说起，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 “一个几岁的孩子是不会被系统准入的，因此判定未央宫，出了问题。”

姜浪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其实我也早就觉察到了，知道你一旦进去也会发现，离开任务后一定会去数据中心，这才给了伊莲娜权限，让她在那里等你，没想到你们去了四个……”

“实际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计划，杨浩然便找到我，一定要闯数据中心，他好像跟杨柯不一样……”姜流若有所思的缓缓说道：“所以，这次我想试试把杨依然跟她母亲带回去，没想到量子共振的法子果然奏效……”

“杨柯越来越极端了，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虽说有些激进，但不至于做出如此出格的事……”姜浪若有所思的说着。

姜流点点头，“不知道娜姐跟陈思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姜浪的语气顿了顿，神色稍稍松了些：“伊莲娜和陈思已经接收到他的意识流，正在南方复古社区的医疗舱准备意识躯体移植。不过目前她俩的压力想必很大……”

“那就好。” 姜流刚松了口气，眉头瞬间皱起，“她们俩…… 压力很大？被发现了？”

“不是。” 姜浪摇了摇头，语气沉了下去，“是复古社区的原住民暴动了。杨依然待的那个南方社区，那里也被波及了，居民砸了量子通信舱，还拦着医疗舱的运输通道，说‘不相信新系统，也不接受外来者’。”

姜流的心猛地一揪：“那伊琳娜和陈思……”

“放心，妈已经传消息过去了。” 姜浪的声音软了些，“她是复古派的老人，多少能说上话。只是咱们得快点 —— 再耽误，下次想见爸妈，可能就得去新灵境系统了。集团会议上，在唐总跟爸的坚持下，旧系统暂时不会被扁平化，作为妥协，新系统要如约启动，爸妈和唐总，会是第一批进入新系统的人，杨柯会是新系统的全权负责人……”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在姜流心上，他瞬间明白过来，唐宇与父母主动申请进入新灵境，哪里是 “愿意尝试”，根本是缓兵之计 —— 一方面是为了缓和复古派与守旧派的矛盾，让赵承业放心，不再急着扁平化旧系统；另一方面，也是用自己当 “人质”，逼着集团给拯救者团队争取时间。

见姜流迟迟不说话，姜浪补充道：“所以，咱们得加快节奏了……”

“哥……” 姜流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你不问问我……亦雪姐的事？”

姜浪的身体猛地僵住，墨蓝色的意识流瞬间泛起涟漪，他缓缓转身，眼神里不是 “突然得知” 的茫然，而是 “终于被证实” 的复杂 —— 他抬手按了按姜流的肩膀：“在基地走廊，你做的那个手势……”

姜流点头道：“无奈之举，我发现自己与秋柠的量子加密通道被监听了，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开口，另外……亦雪姐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包括你……她应该是怕你冒险！”

姜浪眉目紧皱的看着漫天意识碎片，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放心，哥，我几乎确认，亦雪姐的意思没有碎片化，她……也不像是迷失了！”姜流补充道。

“真的？”姜浪闻声，心中的石头落地，一手抓在姜流的肩膀，语气紧张，目光热切。

“真的！我不止一次见过她，最后一次是在未央宫的秘境之中，她还跟我说，让我回去……”姜流回忆着，语气顿了顿，“但后来，无论是在未央宫，还是神农庭，甚至包括这里，量子意识共振却找不到亦雪姐哪怕一点踪迹，我怀疑，她意识是完整的……”

“量子意识共振？是爸最近在研究的那个吗？”姜浪神情稍缓。

姜流点点头：“我发现这几天下来，运用的越来越熟练了，杨依然本体的意识碎片已经修复，这次来不周山的主要目的，是补齐她其余散落的意识，而且已经找到线索……”

“好！小流！很好……”姜浪由衷的为姜流赞叹着，“看来当初确实不该阻拦你的拯救者考核……”

“现在也不晚！”姜流笑了笑，随即示意姜浪带上意识感知眼镜，又缓缓对比着杨依然的意识频率开始量子共振，不多时，一条由碎片组成的意识流，闪着橙色光芒缓缓汇聚，相比在聚落之时的丝线状，不知浓厚粗壮了多少倍，继而犹如被牵引一般，往姜流的砝码中快速流去，周边的山风被带动的更为凌厉了……

“这！”姜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自己团队经常用到的温和唤醒，或暴力记忆剥离，姜流这个方法，明显更有成效，也最为安全，“没想到爸研究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

“所以说现在也不晚。”姜流一边通过共振收集着杨依然的意识碎片，一边笑道：“如果第一次考核就通过的话，这的方法就学不到了……”

姜浪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姜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舒一口气：“搞定！杨依然记忆里，好的，不好的，全在这里，唉！她真是受罪了！”

姜浪知道量子共振之时，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情绪，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被情所困……”姜流惨淡一笑：“要死要活的！”

“你有亦雪的意识频谱吗？”姜浪小声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常见的期待。

“有！都试过了，一无所获！”

“我传你一份，再试一下……”姜浪声音很小，他知道姜流是不会出错的，但总觉得还想再试一下。

“好！”……

一番操作下来，波澜未起，仍是一无所获，姜浪叹了口气，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哥！你说意识碎片有可能会消失吗？”姜流还是有些茫然。

“不会！不仅不会，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项技术可以主动摧毁意识碎片，否则脏数据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姜浪坚定的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个体意识是有固定频率的，就像是……存在即必然……”

“那，这么说的话，我可以肯定，亦雪姐的意识是完整的，只不过好像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姜流说着，忽然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说道：“难道是你上次提到的封渊？”

“不可能……我跟亦雪提到的封渊，只是个推测……你应该也发现了，不周山除了这个未知的核心区域，其他地方与神农庭更为相似，只是AI评判标准有些不同。” 姜浪摇摇头，神情很肯定的说道： “你看这里，脏数据浓度非常高，但远远没有达到应有的体量——系统中几亿人，还有大洪水时期几十亿人的意识碎片，不可能这么少……“

姜流凝神看了看，点头称是。

姜浪继续说道：“但数据风暴到来的时候，状况就完全变了，那个时候的脏数据浓度，是这里的上百倍，甚至上千倍——当然这个也是猜测，遭遇过数据风暴的人，现在都迷失了，因此我们怀疑，在不周山之内，还有一个地方，那里的意识只可能以碎片化的形式存在，有可能是系统自发生成的一个轮回之地。你既然说亦雪曾跟你对过话，说明她个体意识是完整的，所以我觉得不会是封渊……”

“对了，哥！”姜流回了回神，对姜浪问道：“离新系统开启，还有多长时间？”

“不到五十个小时，……”

“在与杨依然意识共振的时候，我还发现了杨依然妈妈的意识碎片，尽管非常微弱，我想尽力收集一些，说不定能让杨柯不要这么激进……”姜流一边摸着胸前的砝码，一边说道：“还有赵姐他们的，我想趁着还有时间，一块试试……”

“行！我帮你过滤脏数据……”姜浪随手取出一台数据过滤终端，罕见的微微一笑，看了看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