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指缝里的沙，攥得越紧溜得越快。孩子们在家过完中秋，转眼又要往郑州去——一个在那儿扎根上班，一个在那儿埋头求学。家里眼看又要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说起来也有意思，我瞧不上他总跟烟酒朋友混在一起，想来在他眼里，我这个抖抖机都懒得用的“懒劲儿”，怕是让他更看不顺眼——这机子我至今没碰过几次，我也懒得节食运动。偶尔跟很久不见的朋友偶遇，倒也落个“有面儿”——旁人总说，胖不仅是吃得好，更是藏着福气呢。
老张今早起得迟，昨夜没睡安稳，鼻子像是要“罢工”，半夜还气呼呼地嘟囔了一句：“我临睡前都打针了，怎么感冒还没好？”我懒得搭话——他这感冒哪是打针能压得住的？即便鼻塞难受，酒也没见停过，家里的酒从来不是一瓶瓶买，都是一箱箱囤着，就没断过念想。他摸出袋装感冒药，一口气吞了两袋，明知道“吃药不喝酒”的理儿，可大概是鼻子实在堵得难受，早把忌讳抛到脑后了。
儿子昨夜也没睡好，快开学了，他心里也舍不得离家，可大学总不能不去。人常说分别总是在九月，可对我们河南人来说，别离哪分时节？从老辈起，河南人就遍布全国各地，每一寸土地上都洒过咱的泪与汗——为了一口吃食，为了给家人谋个好生计，背井离乡是常事，他乡遇故知更是难得的暖。可如今儿子女儿不过是去了郑州，还没踏出河南，我就已是满心伤感。那些走得更远、甚至没能再回故乡的河南人，是不是也会把乡愁装进一壶酒里？若能喊来千年前的李白，他是不是还在“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呢！与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或许和他一起喝醉了，才能错把他乡当故乡，忘了浓浓的乡愁。
他们三个吃完了早饭，说要一起回老家，老张兴冲冲地说：“回去炖羊肉吃，姐姐和她的孩子也去。”我却提不起劲——去了也是孩子们抱着手机，我自己也忍不住刷屏幕，满屋子的喧闹反而会让我更伤感。我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在家待着就好。”家里的电车坏了，推起来费劲，我索性不费那劲了，等老张有空了，让他拉去维修点修吧。
大姑姐问女儿：“你妈怎么没来啊？”女儿笑着答：“我妈不会做饭呗！”倒也没说错，昨晚上老张买了好些大虾，问两个孩子想吃什么味，他手脚麻利得很，什么菜都会做。我不过是帮他切了小米椒、剥了洋葱，剩下的就全交给他了——想来爱喝酒的人，都愿意琢磨着变花样做菜，不为别的，就为配那一口酒的滋味。
大姑姐在电话里笑着劝我：“不会做饭怕啥？直接来吃就行！把你那电车修修，赶紧过来，大家都在你家等你呢！”可她这话反倒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怎么就成了“我家”？难道女人出嫁了，娘家就不再是自己的家了吗？难怪总有人说，出嫁的女人是“融不进的婆家，回不去的娘家”。不过我还算幸运，前几天跟老张、儿子去建德，他俩挑衣裳时都问我“要不要”，我说“不用，在家不出门，穿那么好干啥”。婆家没那么多是非，我自己也不爱计较，娘家的两个弟弟和弟媳更是通情达理，从没让我受委屈。能有个“回得去的娘家”，遇上“不找事的婆家”，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妈妈又打来电话，问我中秋怎么过，一个人在家吃了啥。我望着厨房，竟说不出“香”字——好像没了家人在旁，吃什么都少了滋味。妈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现在猪肉便宜，你买点包饺子吃啊，热乎。”挂了电话，我还是去了超市，拎了块肉回来，可看着案板上的肉，又没了包饺子的劲，更没了吃的胃口。算了，等晚上他们三个回来了，要是大家都想吃，我再动手包吧。
窗外天还是阴着，灰扑扑的，跟家里地板砖的颜色倒有几分像。风轻轻吹着，树影晃来晃去，今天有点儿冷，不知是谁盼来的雨，今年秋天的雨，比往年多一些。
明天两个孩子就要走了，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堵得慌。都说“人生难得是团聚”，可偏偏“唯有别离多”。我不想说“祝每个人中秋快乐”，只盼着大家都能阖家团圆，没有别离，该多好啊。
有时也会瞎琢磨：我们河南人，啥时候能不用背井离乡去打工呢？再想想往后，家里只剩我和老张两个人，日子会不会太冷清？这样的日子，到底有啥意思呢？可转念又想，等明早太阳照进家门，说不定老张已经把电车修好了。“百善孝为先”，孩子们不在身边，我就多去几趟婆家、娘家。老话都说“家有老人，如珠如宝”，骑着车多带点他们爱吃的东西，就算空手去，陪他们说说话、唠唠嗑，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