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认知共振干扰器】返回下城区的地下室，陈末和艾汐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基兰工作室的相对安全与秩序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踏入混沌城那污浊的空气，无形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城内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街道上，身穿灰色斗篷的秘教成员不再隐匿行踪，他们成群结队地穿行，公然在墙壁上喷涂那扭曲之眼的符号，低沉的、亵渎的吟诵声偶尔会从某些阴暗角落飘出，带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频率。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期待，像是在迎接某个盛大节日的到来。
与之相对，锈火与铁爪两个佣兵团的摩擦几乎摆上了台面。街头时常爆发小规模的冲突，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见了血光的死斗。双方成员眼中都带着杀红了眼的戾气，贸易区的秩序近乎崩溃，其他小型势力和普通居民人人自危，尽可能躲藏起来。
定义守序局的巡逻队出现得也更加频繁，而且不再是之前那种例行公事的巡查。他们装备精良，队形紧凑，冰冷的扫描仪器毫不掩饰地扫过每一个行人，尤其是在秘教活动频繁的区域附近，那种冰冷的、审视的视线，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陈末甚至远远地看到过“鹰眼”杰斯的身影，他站在一辆装甲指挥车旁，面色冷峻地听着下属汇报，那股强硬的气势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
混乱、躁动、危险……各种负面的情绪和认知波动在空气中交织、发酵，让整座城市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陈末和艾汐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是非，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那间位于地下的避难所。厚重的铁门关上，基兰安装的警报器发出稳定的微弱嗡鸣，才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暂时隔绝。
“他们……等不及了。”艾汐靠在墙上，轻声说道。她能清晰地“听”到这座城市躁动不安的“心跳”，尤其是从那高耸的“信号针”方向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带着诱惑与压迫感的共鸣。
陈末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取出那枚【认知共振干扰器】，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但如何使用它，在何时何地使用，才能最大程度地破坏仪式，同时保证自身安全，是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直接冲击信号针塔顶的祭坛？那里无疑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几乎是自杀行为。潜入地下的能量汇流点？那里环境未知且极度危险，秘教也必然有所防范。
就在他凝神思考时，地下室的铁门传来了有节奏的、轻微的敲击声——是摩根的暗号。
陈末警惕地打开门，摩根那铁塔般的身影迅速闪了进来，带来一股外面的烟尘和紧张气息。他的独眼扫过室内，在看到陈末和艾汐都安然无恙后，微微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
“城里的情况你们看到了？”摩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沙哑。
“看到了。”陈末道，“秘教疯了，佣兵团杀红了眼，守序局也在搅浑水。”
“哼，浑水才好摸鱼，但也容易淹死人。”摩根冷哼一声，“我收到确切消息，秘教那帮疯子，把他们的‘千喉之宴’定在了四天后的晚上——双月重叠之时。”
四天后！时间比预想的还要紧迫！
“消息可靠？”陈末追问。
“从一个差点被他们抓去当‘贡品’的家伙嘴里撬出来的，他逃出来时只剩半条命了。”摩根语气肯定，“地点就是信号针塔顶，错不了。现在城里有点门路的都在观望，或者想着怎么趁机捞一笔，或者……怎么躲过这场灾难。”
他看向陈末，独眼中带着审视：“小子，我知道你惹事的本事不小，这次更是捅了马蜂窝。秘教、铁爪团，现在恐怕连守序局都把你盯死了。你打算怎么办？带着小姑娘躲起来？恐怕躲不了多久了。”
陈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锈火是什么态度？”
摩根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锈火？巴顿团长只信实力和利益。秘教成功，混沌城完蛋，大家都没得玩。秘教失败，说不定能空出不少地盘和资源。所以，锈火会‘适当’地给秘教制造点麻烦，但不会正面硬碰。至于你……”他顿了顿，“我看你小子不像坐以待毙的人。”
陈末走到那张简陋的桌子前，手指点在地图上信号针和地下能量汇流点的位置，目光锐利如刀：“躲不了，就不躲了。”
摩根独眼微眯：“你想主动插手？”
“不是插手，”陈末纠正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是破坏。在他们完成仪式之前，毁掉它。”
摩根沉默了片刻，重重拍了拍陈末的肩膀：“有种！虽然我觉得你成功的几率比被扔进碎骨机还小，但总比等死强。需要什么帮助？仅限于情报和有限的物资，锈火不会直接派人参与。”
“情报，尤其是关于地下能量汇流点入口和内部结构的情报，越多越好。”陈末也不客气，“还有，帮我留意守序局，尤其是那个新来的‘特派专员’的动向。”
“成交。”摩根干脆地答应，“我会尽力。你们自己……保重。”他说完，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地下室。
摩根离开后，地下室再次陷入寂静。艾汐走到陈末身边，看着地图上那两个致命的坐标，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
“塔顶的‘呼唤’……越来越强了，”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完全是恐惧，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源自血脉的悸动，“它在吸引我……也在……警告我。”
她抬起头，看向陈末，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坚定的身影：“但是，和你一起去，我不怕。”
陈末看着艾汐，心中那份破坏仪式的决心更加坚定。他不再是为了单纯的生存，更是为了守护身边这个愿意与他一同赴死的同伴。
从静滞院的囚徒，到混沌城挣扎求生的逃亡者，如今，他第一次主动将目光投向了这场席卷全城的巨大风暴中心。被动躲避的时代已经结束，是时候，去掀起属于自己的风浪了。四天之后，双月重叠之夜，信号针塔顶，地下能量汇流点——那里，将是决定命运走向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