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
“呼呼……”
奋力奔跑;
“呼呼、呼呼……”
竭尽全力跨步奔跑;
在火光盈野的掩映下,难以辨明南北东西,只是循着依稀入耳的呼唤,不住进步;
久而久之,脑海空间被自四肢百骸传递灌入的疲软、脱力给充分填饱;
眩晕、失重,致使脚下一时不察,俨然要头重脚轻地一头栽倒。
“马赫!”
“小马赫!”
近乎是不分先后的两声关怀,响在耳畔;
与之同时的,是两人一左一右凑前抓握的援手。
‘是谁?’以及,‘为什么会陷于这般疲于奔命的境地?’
正接连浮现于脑海的两个困惑,从头一形成,便盘旋、打转于眼帘。
“卢梭,你带小马赫先走,快!”
被称呼为卢梭的那人,不知是被火光映照,还是其他缘故,眼圈顿时红起一片,“罗伯特,咱们一起走——”
“磨蹭什么,再不走,谁也跑不了!”罗伯特丢下这一句,两手猛推搡一大一小的两个年轻、小身板,旋即从腰际抽出把刺剑。
瞧那刺突热身的严阵以待,无疑是准备战斗到底的决意;
‘可,他是要与谁斗争?’
困惑一个接着一个的视线,擦过罗伯特的厚实背膀和肩头;
在一片火光中,隐约能够扫见芦苇荡的影背面,是有什么在江岸方向熊熊燃烧着?
仅粗略一眼,没来由便已知悉,‘那……是罗伯特与卢梭的货船,是满载着真相社刊物的希望之舟’;
心头一紧的瞬间,从小臂传来一股牵引大力;
刚有扭头确认的心动,便听到卢梭似有哭腔的祝福,“同志,祝一切顺利,咱们——”
“好,咱们下次再见!”罗伯特掷地有声地才一应过,紧跟着就是再三地催促,“走、快走,别再耽搁!”
不知该如何作为的当下状态,整个人便如同毫无自主意识的牵线木偶般,经卢梭的在前引领,亦步亦趋与之行动;
踏踏踏、踢踏踏……
辗转奔跑许久,回眸望向罗伯特的视线,在更为炙烤的火光中,被灼烧成时断时续的一茬又一茬;
因而,罗伯特的一系列动作,也变得时断时续:
提膝前踢,仰倒追兵一个;
脚跟后踹,正中追兵心窝;
扭身扫腿,压迫追兵脖颈;
借力腾空,剑影追兵连点;
……
看似局面大好的形势,追击至此的长鼻子家伙们,并没有因为罗伯特那一夫当关的殿后而止步,大有一浪更胜过一浪的势头;
蔓延呈半包围状的他们,“嗡嗡……嗡嗡”的嗤笑和嘲讽声,犹如就在耳边炸起,像黄蜂的尾针般刺入求生者的心房。
在前引路的卢梭,携带着小身板越过一片荆棘密布的小树林,每一步都伴随有荆棘的叮咬和血苞的萌发;
仅瞧他那坚韧的侧脸,只眼赤红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其中激烈迸发的怒火或许下一刻便要将这仅存片刻风平浪静的小树林,给燃烧成一片愠之火海;
“……该死的帝国鹰犬、该死的长鼻子!该死的……”
咔咔、哔咔、咔嚓……
身后提着制式兵刃的长鼻子家伙们,并未因卢梭三步一回首的口中咒骂而止戈;
在小树林遍地散落的干枯枝条、被他们径直踩踏折断的脚步声,像极死神到来时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求生者忐忑难安的心头。
听闻一个个化作勾魂索命的厉鬼、在威风八面着紧追不舍的嘈杂;
随着似擂鼓打点、震荡不已的心声,及恍惚的视线、右左上下的剧烈跳动,只觉汗珠子是瓢泼暴雨般倾泻滑下,仅一瞬便就抛诸身后;
哦,原来是树林中不知何时开始、亦不清楚何时会歇息的风,呼啸着割在两颊;
它像是古琴之上被狂野演奏着的曲谱,为接下来的求生之途呐喊、鼓劲儿。
只可惜,这灌入耳廓内的风,始终无法完全掩盖身前身后的长鼻子家伙们那越发迫近的、如芒在背的叫嚣声:
“你们跑不掉的,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因倍感刺激而鸡皮疙瘩猝然激凸的成片肌肤,表明无法忽视的死亡气息,正在加速逼近;
仓惶一瞥,模糊呈重影的视角底下,鼻尖飘过酷似锈蚀的味道,大抵是惊惧到濒临绝望,‘长鼻子、好多长鼻子!’
踏踏踏、踢踏踏……
拼尽全力继续奔跑,脚下的土地都仿佛在随之颤抖。
纵使二人这般竭力奔逃,身后的长鼻子家伙们却始终如影随形;
他们如狼似虎的动静,在听觉感官中越发清晰、愈发触目惊心;
似是在宣誓,要将猎物吞噬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之中,连骨渣都不剩。
踏踏;
在卢梭的从旁扶持下,勉力扒开阻碍在前的半人高杂枝、长草;
踏踏踏;
肺部的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同烈火灼烧般撕心裂肺的阵痛;
踏踏、踏、踏踏……
能够清晰感到残存的体力在迅速流失,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无力且沉重。
“你们跑不掉的,还不停下束手就擒!”
猖狂的暴喝与叱咤,四下里此起彼伏。
就在二人即刻被追上的此时、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
罗伯特展露渗血的牙龈,那坚毅而冷冽的目中焦点所至,迫使一切黑雾无所遁形、纷纷消散;
察觉局势紧迫,他毫无迟滞地激荡气力,形如一只下山猛虎般摆脱敌手、折身疾步、冒进追赶。
哔、锵——
力战当中,血如泉涌的刺剑,应声折断两截;
顾不得沿途纠缠,罗伯特将断剑脱手,弯臂背身;
待再度出现视野间,他的掌心已紧握有根长约两尺五、六寸的包浆黑棒——正是他多年来形影不离的贴身武器,陪伴他走过无数的风风雨雨、经历过一场场生死险恶。
哐、砰、啪!
几度眨眼,二人错身而过;
一瞬间,在耳畔响起罗伯特的宽慰,“有我在、莫要怕”。
随后,他速度不减地冲过,以矫健且迅猛的冲势,抢先陷入与身前堵截者们的激战。
重影交织的世界,须臾之间,稍稍恢复常态:
但见他一个闪身躲过一名长鼻子家伙的攻击,紧接着逆时针低腰回旋踢,将对方撂倒在地;
兴许考虑到此处不宜追击,他当即跳脚挺身;
其紧握着的包浆黑棒,在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挥击重点另一名长鼻子家伙的肩胛骨;
却听“啊!”的一声,其被打得踉跄倒退,一屁股坐地,半晌未能回过神来;
……
冲突犹在持续,罗伯特的每一次挥棒都发出呼呼的破空爆鸣,其雷霆万钧之势,直叫人瞠目结舌。
前排惨呼不止的倒霉蛋们,吃痛捂伤顿足;
后排跟进、还未吃过苦头的长鼻子家伙们齐声张罗,“大家伙儿,并肩子上!”
在他们手中闪着弧光的制式兵刃,眼看就要将罗伯特扎成个满是窟窿眼儿的马蜂窝。
罗伯特冷面低喝、弓腰矮身;
以为要做出扫堂腿的技击,甩出的却是跟前被打倒的一名长鼻子;
霎时间,观其周边是一堆滚地葫芦“哎哟……哎哦”的痛呼状。
不明就里的余下长鼻子家伙,眼见着满地的‘滚地葫芦’,心头不免生畏,手中兵刃挥舞的动作,也是由此慢将下来;
以至于,他们那威力全无的攻击,被罗伯特通过轻描淡写的各种方式一一化解,且每一次的交击都让长鼻子家伙们因伤处麻痛、怪叫连连。
随着战斗渐入尾境,竟已完全呈现为罗伯特的演武节奏;
他的身影,在余下的长鼻子家伙们之间自如穿梭,灵动又迅疾。
以某个小身板为数不多的技击阅历浅见:
即便“再接再厉”的长鼻子家伙们数目依旧摩肩擦踵;
但在骁勇善战、越战越勇、胜券在握的罗伯特面前,分明尽是些不堪一击的杂鱼;
他那仅凭一踢一踹一扫一拽形成的攻势,狂风骤雨般猛烈,让闻风丧胆的长鼻子家伙们,只顾得节节败退,全无还手之力。
鏖战正值兴头,罗伯特掌握的包浆黑棒,也越发得心应手;
在他手中状如漆黑的游蛇,时而盘旋上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
时而俯冲砸下,直取技击要害;
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没来得及逃离的长鼻子家伙们,被罗伯特的凶悍攻势打得手忙脚乱、叫苦不迭;
哪怕稍得喘息的他们,试图再度发起联手围攻;
但罗伯特的身法实在太过灵动、乃至诡异,总是能在危急时刻躲过关键攻击,然后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相应回击;
因而,一众长鼻子家伙们的鹅毛高帽在打斗中不断摇晃,有的甚至被一击打飞,露出下方惊慌失措的面孔。
罗伯特的脸上,渐渐挂起几分轻松的笑意;
想来在笑,这场战斗对他而言,不过是场茶余饭后的嬉戏。
望他时而做出的个别夸张动作,脚下驻足的求生二人被引得破涕为笑:
“哈!罗伯特,没想到,你真有一手!”
“呼呼、罗伯特大叔,呼呼、你可真厉害!”
若是撇除掉四周所处的背景因素,游离于战斗外、评头论足的卢梭和某个小身板,还真像悠哉悠哉观赏场精彩绝伦技击演出的忠实观众。
最终;
在罗伯特的凌厉扫尾后,长鼻子家伙们的阵脚完全被打乱,一个个被处理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出现越来越多望风而逃的灰溜溜逃窜者。
“呼……嘘,呼……吁,呼……”
罗伯特手持包浆黑棒立定原地,战意高昂地喘着粗气;
但自他那厚实的脊背,却直散露一种独属于胜利者的辉光;
“想和叔打群架,叔自初出茅庐就还没服过谁!”
言罢,罗伯特往长鼻子家伙们逃散的方向,呸去一口清亮的精华液。
他用自己酣畅淋漓的勇武实战,成功为某个小身板生动上过一堂何为‘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现身说法。
然而,就在恨不得凑上前手舞足蹈助威的两人,为之振臂欢呼的同一刻;
一处突兀传来高声大喝,“抓不到活的,也不能让他们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