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峪发现狄兵斥候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本就波澜暗涌的岩洞基地,激起的不是浪花,而是无声蔓延的恐慌。
最后的缓冲地带正在失去,苏合那张无形的巨网,正清晰地向着他们头顶笼罩下来。
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饥饿与寒冷,更多了一种刀锋逼近咽喉的窒息感。
李烽校尉的营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炭盆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围在地图旁的几张严峻面孔。
“五六天……最多五六天。”李烽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野狼峪的位置,声音沙哑,“苏合就能完成合围,届时我们就是瓮中之鳖。洞口那片刚开出来的地,怕是连颗草籽都来不及长出来。”
王奎拳头攥得咯咯响:“校尉,林屯长,不能再等了!趁他们合围还没完成,我们集中兵力,选一个方向突出去!跟狄狗拼了!”
老韩却缓缓摇头,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拼?拿什么拼?弟兄们饿得刀都快拿不稳了,突围就是送死。苏合巴不得我们出去。”
“守也是死,突也是死,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张铁因伤无法参与高强度行动,此刻更是焦躁。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沉默良久的林烨。他正凝视着地图上基地周边那片被标注为复杂山峦的区域,手指无意识地在几个点之间移动。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盲目突围。”林烨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苏合的主力正在调动,意图合围,其注意力完全在我们身上。这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机会?”王奎不解。
林烨的手指,猛地点在距离基地约三十余里外的一处山坳,那里有一个用炭笔轻轻画出的、不起眼的骷髅标记,旁边标注着“黑风寨”三个小字。
“这里是?”李烽皱眉,他对此标记并无印象。
“这是前几日韩大哥深入侦查时,偶然从一个猎户口中得知的。”林烨解释道,“并非狄人据点,而是一伙山匪的老巢。人数约摸五六十,据寨而守,平日里打家劫舍,甚至敢劫掠小股的狄人运输队,积攒了些家当。狄人主力忙于围攻我们,暂时无暇顾及他们。”
众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山匪!五六十人!有积攒!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粮食!武器!或许还有药材!而且,对手不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狄兵,而是一群乌合之众!
“你的意思是……打黑风寨?”李烽的呼吸有些急促。
“正是!”林烨眼中锐光一闪,“苏合以为我们已成困兽,绝不会料到我们敢在此时主动出击,而且是去剿匪!此举一石三鸟:其一,可获得急需的粮食军械,补充给养;其二,可缴获物资,提振我军士气;其三,若能速战速决,我们行动迅速,或许能在苏合反应过来之前,撤回基地,甚至……误导他的判断。”
“风险呢?”李烽毕竟是老成持重之辈。
“风险在于,必须快!一击必杀,绝不能拖延!若被缠住,或者走漏风声,苏合主力扑来,我们便危矣。”林烨语气凝重,“所以,此次行动,贵精不贵多。由我亲自带队,‘尖刀队’全员出动,再辅以韩大哥的侦查小队。三十余人,足矣!”
李烽看着地图,又看看林烨,眼神闪烁,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无疑是一场赌博,将手中最精锐的力量投入一场计划外的战斗。但正如林烨所说,坐困愁城是死路一条,主动出击,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好!”李烽猛地一拍桌子,“某准了!林烨,由你全权指挥!王奎、韩锐,你二人务必护得林屯长周全!某在此,等你们凯旋!”
“是!”
军令如山,行动即刻展开。林烨没有丝毫耽搁,迅速点齐了三十名“尖刀队”中最精锐的成员以及老韩的五人侦查小组。
林烨没有进行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因饥饿而削瘦,却因即将到来的战斗而重新燃起火焰的脸庞。
“此行目标,黑风寨山匪。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戮,是粮食,是兵器,是一切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东西!”林烨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清晰传递,“记住平时的训练,三人一组,互相掩护,速战速决!出发!”
没有喧哗,没有犹豫。三十余人如同暗夜中悄然出鞘的利刃,在老韩这个最熟悉山路的向导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滑出岩洞,融入了茫茫夜色与山林之中。
山路崎岖,寒风刺骨。但钉了马蹄铁的几匹战马步履稳健,队员们虽然腹中饥饿,却凭借顽强的意志和连日来严酷训练打下的底子,保持着高速的行军。
林烨将系统兑换的、仅存的几块【压缩干粮】分给了体力消耗最大的几名队员,勉强维持着队伍的战斗力。
次日黄昏,队伍抵达黑风寨外围。老韩如同幽灵般前出侦查,带回了好消息。
“寨子建在半山腰,地势险要,但守备松懈。”老韩低声道,“只有两个哨兵在寨门上打盹,寨内似乎正在饮酒作乐,喧闹声很大。看来,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节、顶着狄人的压力来摸他们的老巢。”
天赐良机!
林烨仔细观察着黑风寨的地形。寨墙是粗糙的土木结构,并不高大。唯一的难点是通往寨门的那段陡峭山路,易守难攻。
“不能强攻。”林烨迅速做出决断,“韩大哥,你带两人,摸掉哨兵,打开寨门。王奎,你带第一、第二小组,寨门一开,立刻突入,直冲匪首所在的大屋,控制核心!张铁,你带第三小组,解决寨内巡逻和抵抗的匪徒!其余人,随我守住寨门和制高点,预防意外,并准备搬运物资!”
“行动!”
夜色,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老韩带着两名最擅长潜行的队员,如同狸猫般攀上陡坡,利用阴影和岩石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寨门。
两名倚着门框打盹的哨兵,甚至在睡梦中就被人捂嘴抹了脖子,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
沉重的寨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杀!”王奎低吼一声,如同出闸猛虎,第一个冲了进去!身后两个战斗小组紧随而上,三人一组,如同精准的杀人机器,按照平日训练,交替掩护,迅猛突进!
寨内果然一片混乱。中央的空地上燃着几堆篝火,几十个衣衫褴褛却面露凶悍的山匪正围坐喝酒,大声喧哗。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们措手不及!
“官军来了!”
“抄家伙!”
匪首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彪形大汉,反应最快,抄起手边的鬼头刀就吼叫着迎了上来。但他面对的,是王奎和两名“尖刀队”老兵组成的战斗小组!
王奎正面格挡,架住势大力沉的一刀,两侧的队员立刻迅猛突刺!刀光闪过,血花迸溅!那匪首甚至没能撑过三息,便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踉跄倒地。
核心人物被秒杀,极大地打击了山匪的士气。而张铁带领的小组,则如同梳子一般,清理着那些试图组织抵抗或逃窜的零星匪徒。“尖刀队”高效的配合和狠辣的身手,在这群乌合之众面前,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负隅顽抗的二十多名山匪便被尽数歼灭,其余三十多人见首领已死,官军悍勇,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
“控制所有俘虏!搜查整个寨子!快!”林烨踏入寨门,立刻下令。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当仓库的大门被撞开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欢呼!
粮食!虽然大多是粗糙的杂粮和粟米,甚至混杂着些麸皮,但堆满了小半个仓库!粗略估算,竟有近百石!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风干的肉条、几大坛劣酒、一些破损但经过修复的刀剑弓矢、甚至在一个角落里,还发现了几包治疗外伤的草药和一小袋盐巴!
这些都是救命的物资!
“快!能带走的全部带走!用他们的马车和我们的驮马!”林烨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厉声催促。
士兵们如同打了鸡血,疯狂地开始搬运。所有的疲惫和饥饿仿佛在这一刻都被遗忘了。粮食、肉干、武器、药材……一样样被迅速打包,装上缴获的两辆破旧马车和驮马背上。
“屯长,这些俘虏怎么办?”王奎指着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山匪问道。
林烨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惊恐、衣衫破烂的面孔,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他沉默了片刻。全部杀掉,有伤天和,也浪费时间;带走,则是累赘。
“将他们捆缚结实,锁进空仓库里。是生是死,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林烨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并非嗜杀之人,此刻也无力收编这些匪性难改之徒。
物资装载完毕,队伍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仔细清点,便趁着夜色,循着原路,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着基地疾驰而去。
来时悄无声息,归时满载而行。
当黎明的曙光再次照亮山峦时,林烨率领着队伍,押送着满载的马车,安全返回了岩洞基地。
当李烽和留守的士兵们看到那堆满粮食的马车和队员们脸上难以抑制的喜悦时,整个基地沸腾了!绝望的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收获瞬间驱散!
粮食!实实在在的粮食!足以让他们再支撑一两个月!
【叮!宿主成功指挥部队剿灭敌对势力,获取大量生存物资,缓解基地危机。获得战功点:30。当前战功点:47。】
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剿灭山匪,补充给养。这险中求胜的一步棋,走对了!
然而,林烨脸上却不见太多喜色。他望着洞外依旧阴沉的天色,知道苏合绝不会给他们太多消化这些粮食的时间。
更大的风暴,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