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的波纹无声扩散……断刃感觉自己正在溶解。
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构成“自我”的边界在模糊和崩塌……他想怒吼,声带振动却发不出涟漪。
他想扣动扳机,手指遵循指令弯曲,子弹却凝固在枪膛里,连同“射击”这个念头一起被无形之力抹除。
他眼睁睁看着身旁的队员如同沙堡般悄然瓦解,不是血肉横飞,而是更彻底且从存在层面被擦除,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扬起。
“这就是“不语者”真正的力量?不是制造意外,不是引导恐惧,而是直接否定“存在”本身?”断刃的思维如同陷入泥潭,越来越慢,越来越稀薄。
他最后看到的,是院内那个少年灰败如死人的脸,和那双依旧空洞,却仿佛倒映着万物终焉的眼眸。
墨铭的指尖在颤抖,维系这种层面的“静默”,代价远超想象。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如同被点燃的蜡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和消融。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中是自己血液奔流,即将枯竭的轰鸣。
他清晰地感知到,再维持哪怕多一秒,他自己也会被这恐怖的“无声之噬”一同拖入虚无。
必须停止……但他不能,断刃的意识尚未完全湮灭,另外几名队员也还在挣扎。此刻收手,就是前功尽弃。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僵持中,“呜!”
一道尖锐到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高频脉冲,如同无形的巨锤,猛地从悬停的飞行器方向轰击而来。
这脉冲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精准地干扰、撕裂能量场……墨铭浑身剧震,仿佛大脑被狠狠凿穿,指尖那维系着“无声之噬”的微妙平衡瞬间被打破……
“噗……”他再也无法压制,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向后栽倒,弥漫的湮灭波纹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几乎在波纹消失的同一瞬间,残存的两名净化小组队员,包括断刃从那种被抹除的边缘状态跌落回现实。
巨大的精神反噬让他们抱头惨嚎,瞬间失去了战斗力,梭形飞行器腹部打开,四名身着银白色和流线型轻型动力甲的身影急速降下。
他们的装甲表面流动着淡淡的能量光泽,显然针对能量攻击有特殊防护。他们没有去看地上痛苦挣扎的同伴,目光瞬间锁定了院内倒地不起的墨铭。
“目标能力过载,陷入衰竭期!”
“执行最终收容协议!最高优先级!”
“注意规避残余精神污染!”
冰冷的指令在频道内响起,四人呈战术队形,如同扑向猎物的银白色秃鹫,迅猛地冲向院落……
墨铭躺在冰冷的泥水里,视野模糊,耳边是血液奔流的噪音和越来越近的,动力甲踩踏地面的沉重脚步声。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结束了吗?”
“不……”
他涣散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屋檐下,那个蜷缩在阴影里,因为持续的精神冲击而抱着头瑟瑟发抖的身影……陈瘸子。
老医生早已疯癫,意识破碎不堪。但此刻,在墨铭濒临消亡,精神力场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
那些破碎的意识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与墨铭残存的意念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墨铭没有力气再去引导,再去控制,他只是将自己最后一股不甘且冰冷的意志。
如同投石般,砸向了陈瘸子那片混沌的意识之海,没有具体的指令,只有一个模糊且充满毁灭意味的意象。
“崩塌……”
陈瘸子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疯狂的眼睛里,瞬间被一种非人且纯粹的破坏欲所充斥。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干瘦的身体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像一颗炮弹般从阴影中冲出,不是冲向那些银白色的士兵。
而是径直撞向了墨铭家院墙外那根支撑着一段老旧雨檐且早已被雨水腐蚀严重的木柱!
“阻止他!”动力甲小队队长厉声喝道,但已经晚了。
“咔嚓……轰隆!”木柱断裂,沉重的雨檐夹杂着瓦片和朽木,轰然坍塌。
不仅挡住了动力甲小队冲入院落的路线,更激扬起漫天烟尘,瞬间遮蔽了视线……
而陈瘸子,则被埋在了那堆瓦砾之下,再无生息。他用自己最后的存在,为墨铭争取到了或许只有几秒钟,微不足道的喘息之机。
但这几秒钟,对墨铭而言,足够了……他躺在泥泞中,放弃了所有对外界的感知,将残存的所有意识。
所有的生命力,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内,“收缩!”
不是防御,不是攻击,而是……下沉。
沉入自身意识的最深处,那片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变得支离破碎、充满混乱能量的精神废墟。
他将自己最后的意志,化作一枚冰冷的“种子”,深深地埋入这片废墟的核心。
然后,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的呼吸变得微不可查,心跳缓慢到近乎停止,体温急剧下降。
所有生命体征都跌落至一个濒临死亡的谷底,他进入了最深度的“假死”状态,一种自我施加的,连“组织”最精密的探测器也难以分辨的绝对静默。
当动力甲小队迅速清理开瓦砾,冲入院落时,看到的只是一个躺在泥水中,仿佛已经失去所有生命迹象的瘦弱少年。
队长蹲下身,用装甲携带的多种探测模块仔细扫描,“生命体征读数接近零……”
“脑波活动微弱,处于不可逆损伤状态……”
“能量残留持续衰减……判定为能力崩溃后遗症……”
几名队员面面相觑,“目标……死了?还是濒死?”
“采集生物样本,封锁现场,等待后续指令。”队长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凝重,任务目标的状态,超出了预案。
他们迅速采集了墨铭的血液和毛发等样本,并在院落周围布下了能量抑制器和物理警戒装置。
天空中的梭形飞行器缓缓降低高度,投下牵引光束。
没有人注意到,在墨铭那仿佛彻底沉寂的意识最深处。
那枚冰冷的“种子”,正汲取着精神废墟中残存的混乱能量,极其缓慢地,孕育着什么。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阴沉的天空下,小镇死寂如墓,血与火的气息尚未散尽,而新的风暴,已然在无声中埋下了种子。
墨铭的“死亡”,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一场更深且更暗的无声狩猎,将在无人知晓的层面,悄然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