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那条被无形之力开辟出的通道,赵乾和他的队伍仿佛瞬间从现实世界跌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外界的风声和鸟鸣,如果还有的话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迫耳膜的、绝对的寂静。
雾气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郁,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紫色且粘稠得如同液体,缠绕在每个人的脚踝和腰际,带着一种湿冷的触感。
通道两旁的树木和岩石扭曲得愈发狰狞,那些枝桠仿佛变成了僵硬且试图抓取的手臂。
岩石表面的纹路则像是凝固,痛苦嘶嚎的面孔,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最令人不安的是空间感,明明感觉是在向前走,但回头望去,来路却已模糊不清,仿佛被蠕动的雾气吞噬。
脚下的路看似平坦,却时而感觉在上坡,时而又像在走下坡,方向感在这里彻底失效。
有人偷偷拿出指南针,发现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咔”的一声轻响,内部机括竟然直接崩裂。
“都跟紧!不要看两边!不要停下!”赵乾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异常突兀和嘶哑,他自己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他紧紧攥着武器,指节发白,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那片仿佛永无止境的、被灰紫色浓雾笼罩的通道深处。
然而,不看,并不意味着感知不到,“队……队长……”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发颤,紧紧挨着赵乾,“我……我总觉得旁边那些树后面……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是风声,是雾!”赵乾低吼着打断他,但他自己后背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他也感觉到了,那些扭曲的林木深处,确实有无数道冰冷且非人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突然,队伍中段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一个中年妇人指着左侧的雾墙,脸色惨白“那……那雾里……刚才好像有张脸……一张好大的……哭脸……”
众人惊恐地望去,只见雾气翻滚,哪有什么脸?
“但那妇人却像是魔怔了,死死盯着那个方向,身体剧烈发抖,嘴里念念有词:“它在哭……哭得好伤心……不,它在笑……它在对着我笑!”
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声称看到了诡异的景象:“雾中闪过巨大的、非人的瞳孔。
听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像是无数人低语又像是某种怪物磨牙的声音。甚至感觉自己的影子在脱离控制,做出各种扭曲的动作。
这不是直接的攻击,而是精神层面无孔不入的侵蚀,这片领域正在用它自身的“规则”和“存在”,缓慢地磨损这些闯入者的理智。
赵乾心沉似海……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否则不等神仆追来,他们自己就会在这无尽的诡异通道中发疯和崩溃……
就在这时,前方引路的斥候发出了信号……有发现……
队伍加快脚步,穿过一片格外浓郁的雾墙,眼前豁然开朗……却并非他们期待的生机之地……
这是一个不大的山谷洼地,中央没有植被,只有一片漆黑如墨的水潭。
潭水死寂,不起一丝涟漪,仿佛凝固的沥青。而在水潭对面,靠着一面陡峭的岩壁,矗立着几间……看起来像是人工修筑的木屋?
木屋十分古朴,甚至有些破败,与周围扭曲的环境格格不入,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秩序”感。
尤其是最大那间木屋,窗户紧闭,门扉紧锁,仿佛一头沉睡凶兽的眼眸。
但吸引所有人目光且并非木屋本身,而是木屋外墙,以及周围空地上散落的……画卷。
那些画卷材质各异,大小不一,有的完整悬挂,有的残破半埋于土。
上面描绘的内容,只看一眼,就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灵魂战栗……扭曲融合的怪物、在虚无中燃烧的眼睛、溶解的城市和痛苦哀嚎的灵魂之海……
甚至,赵乾瞳孔骤缩,他在一幅半卷的残破画轴上,看到了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轮……
—那残破的皮甲,那疯狂奔跑的姿态……像极了之前失踪的侦察小队成员……
“这些画……是记录?是预言?还是……别的什么?”
“这里……这里就是……”副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妖魔的巢穴?”
没有人敢回答,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乎理解的诡异景象震慑住了。
那死寂的墨潭,那散发不祥气息的木屋,尤其是那些仿佛拥有生命,随时可能从画中挣脱出来的恐怖画卷,构成了一幅静止却又充满动感威胁的地狱图景。
他们终于明白,墨骨渊的恐怖,远非简单的猛兽或毒瘴,而是这种渗透到每一寸空间且扭曲认知与现实,无法理解的疯狂……
“找……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避!”赵乾强行压下心中的骇然,下令队伍分散探查这个不大的洼地,但严令禁止靠近水潭和木屋。
然而,洼地就这么大,除了来时的通道此刻也已隐没在浓雾中。
四面都是无法攀爬且光滑得诡异的岩壁,以及那片令人不安的墨潭和木屋。
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个……被精心布置好的“展示台”上。
与此同时,在墨骨渊的边缘,那支由光铸者率领的三百人神仆“净尘团”,已然抵达。
他们阵列严整,圣光闪耀,与周围阴森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光铸者凝视着界碑上那只扭曲的眼睛,他额心的晶体高速旋转,分析着前方区域异常的能量读数。
“将军,侦测到高浓度未知混沌能量场,结构极其不稳定,具有强烈的精神污染特性。
之前逃入的人类队伍生命信号已深入内部,正在持续减弱……”副官汇报。
光铸者面无表情:“亵渎之地,污秽汇聚。执行‘远程净化’协议,弩炮准备……
目标,能量场核心波动区域,饱和轰击,将此地的污秽,连同那些躲藏的老鼠,一并从世上抹除!”
两台沉重的“圣光弩炮”被推到阵前,复杂的符文亮起,开始汇聚令人心悸的能量。
他们不敢轻易踏入,决定以最“安全”的方式,将这片禁忌之地连同其中的一切,彻底摧毁!
而在那间沉寂的木屋内,画师的感知,早已将边缘地带神仆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他面前悬浮着两幅画卷,“一幅描绘着在诡异洼地中惊恐探索的赵乾队伍,另一幅,则勾勒出渊外正在凝聚毁灭性能量的神仆军团。”
他的目光在两幅画之间流转,墨黑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如同画家在审视不同颜料和画布般的纯粹考量。
对于即将到来,来自外部的毁灭性能量冲击,他甚至连一丝防御的意图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这或许……会为这幅正在进行,关于“人类绝境”的作品,增添一抹……来自远方且强烈的“背景色”。
他抬起手指,指尖墨迹萦绕,并未指向任何一幅画,而是轻轻点向了两幅画之间……那虚无的空中。
仿佛在期待,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在这片永恒的寂静画布上,碰撞出……更加绚烂的毁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