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宫的玉阶覆着一层薄露，逸尘与清念璃并肩踏入大殿时，正见女帝端坐在龙椅上，指尖捏着一卷奏折，眉头紧皱。
“母亲。”清念璃轻唤一声，抬手叩了叩殿门。
女帝抬眼，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片刻，声音带着几分沉郁：“进来吧。”
待他们走近，清念璃才发现案上的奏折堆得老高，最上面一卷的朱砂批注格外刺眼。她不由蹙眉：“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女帝放下奏折，指节在案面轻轻叩了叩：“你们这三年在外游历，怕是也知道——神州境内，这三年来天灾不断。”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仙界九天的灵脉无故枯竭，魔界九渊的火山频频喷发，就连仙魔交汇处的江河，也常有溃堤之患。”
清念璃心头微沉，想起游历途中见过的山洪与干裂的土地，当时只当是寻常灾害，此刻听母亲一提，才觉处处透着诡异：“我们路上确也遇见过几次，合力处置了，原以为是偶发……”
女帝没接话，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逸尘身上。
那眼神复杂，有忧虑，有迟疑，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
逸尘察觉到这目光，上前一步，“母亲但有话不妨直说，不必顾虑。”
女帝沉默片刻，终是拿起最上面那卷奏折，递了过来。
首页的字迹凌厉，赫然写着“荧惑守心，灾厄频发，皆因仙宫纳仙魔之子为婿，触怒上苍”。
“这几日，像这样的奏折，堆积如山。”女帝的声音带着疲惫，“不少仙门长老、魔族将领都上书，说这一切灾难，皆是因……因我纳仙魔之子为婿，引得天道震怒。”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殿外的风卷着檐铃轻响。
清念璃握住逸尘的手，指尖微微收紧，正要开口反驳，却见逸尘望着那奏折，眼底虽有波澜，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将奏折放回案上，对女帝拱手道：“母亲不必忧心。若真是因我而起，我自会查明缘由；若有人借天灾生事，我也定会护仙宫周全。”
女帝望着他沉稳的侧脸，又看了看女儿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终是叹了口气：“此事牵连甚广，你们刚回来，先歇息几日再说吧。”
“母亲，既是灵脉出了问题，不如便带我去看看吧。”
逸尘语气恳切：“我与念璃这三年在途中梳理过不少紊乱的灵脉，或许能从枯竭的灵脉中看出些端倪。若真是天道示警，我总得亲眼见见；若是人为，那藏在暗处的手段，也该见见光才是。”
清念璃也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母亲，逸尘说得是。我们刚回来，正好趁着眼力清明去查探一番，总好过在这里对着奏折猜测。”
女帝看着二人眼底的坚定，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好。一重天的‘涌泉脉’是最先枯竭的。那里的异动最是明显。你们随我来。”
女帝站起身，“芳华。”
芳华快步走入，垂首侍立：“陛下。”
“备轿，去一重天‘涌泉脉’。”
涌泉脉是一重天的根基灵脉，往日里仙气蒸腾，肉眼可见的灵雾如活水般在脉眼周围流转。
可当玉轿落在脉眼旁的白玉台时，逸尘与清念璃都愣住了。
本该温润如玉的脉眼，此刻竟像块枯槁的老木，表层的灵纹黯淡无光，连空气中漂浮的灵气都带着股滞涩的铁锈味。脉眼中心那汪常年不涸的灵泉，如今只剩浅浅一洼死水，水面漂浮着灰黑色的絮状物，轻轻一碰便化作齑粉。
“三个月前还是好的。”
芳华在旁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惋惜，“当时仙官来巡查，说涌泉脉的灵气比往年更盛，谁知过了月余，就突然开始枯竭，派来的修士用尽法子也没能止住……”
逸尘蹲下身，指尖轻触脉眼边缘的岩石。入手冰凉，全无往日的温润，反而像触到了一块被邪祟侵蚀的腐肉。他指尖凝聚起一丝仙力探入，刚触及脉眼深处，便觉一股阴冷的浊气猛地反扑而来，那气息刁钻又霸道，竟顺着他的指尖往经脉里钻——
“小心！”清念璃眼疾手快，立刻将一缕纯净的月华灵力渡入他掌心，两股力量相触，那浊气才如遇烈火般缩回脉眼深处。
逸尘皱紧眉头，望着指尖残留的灰黑色印记：“这不是自然枯竭的灵脉。”
他抬头看向女帝，语气凝重：“这气息……与我们三年前在南岭山洪处清理的污染源，有七分相似。”
清念璃也蹲下身，拨开脉眼旁的碎石，指着一块嵌在石缝里的暗紫色结晶：“你看这个。”
那结晶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与脉眼浊气同源的阴冷气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逸尘用灵力将结晶裹住，小心翼翼地取出，结晶离体的瞬间，竟发出一声细微的尖啸，随即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是人为的。”
逸尘站起身，掌心还残留着那股阴冷感，“有人在灵脉里种下了这东西，一点点蚕食灵气，还能伪装成自然枯竭的模样。”
女帝望着那死寂的脉眼，脸色愈发沉郁：“涌泉脉与九天各脉相连，它若彻底枯竭，用不了半年，二重天的‘叠嶂脉’、三重天的‘流霞脉’……都会跟着出事。”
“逸尘，你还记得吗？”清念璃忽然转头看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们游历魔族九渊时，剑爷爷带我们去看过那处异常喷发的火山，当时岩浆里就混着这种暗紫色的结晶；还有在仙魔交汇处的江河溃堤那次，我们潜入水底探查，河床的裂缝里也嵌着同样的东西。”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点过脉眼旁残留的灰黑絮状物：“当时只当是各地灾害的偶然巧合，现在想来……”
逸尘接过她的话，眼神凝重如铁：“是同一种东西在作祟。”
“念璃！”
清念璃心领神会，素手轻扬，腰间的素雪剑骤然出鞘，剑身流转着月华般的清辉。
她双目微阖，再睁开时，瞳孔中泛起淡淡的金芒。
“在那里！”清念璃低喝一声，素雪剑随目光所向划出一道银弧，剑尖精准地指向脉眼周围数处隐蔽的石缝。那些嵌在深处的暗紫色结晶，在破妄之瞳下无所遁形，正散发着微弱却诡谲的光。
素雪剑嗡鸣作响，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冰纹，一股纯净的吸力自剑尖迸发，那些藏在石缝里的结晶仿佛受到牵引，竟化作一缕缕暗紫色的雾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剑身。
不过片刻，脉眼周围的污染源便被吸得一干二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