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秘宝迷踪 第108章:杀机暗涌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唐豹像只夜猫子从海宝塔寺的后墙翻进去。墙砖上的青苔在掌心滑腻冰凉,他避开巡逻武僧的脚步声,借着钟楼的阴影往九层塔摸去。临行前孟露桥嘱咐过,要特别留意经卷里的夹层,还有梅娜送的素布经幡。
大雄宝殿的烛火还亮着,透过窗纸能看见武僧们打坐的剪影。唐豹贴着墙根溜过殿角,忽闻一阵奇异的香气,像是檀香混着某种草药 —— 宁若雪说过,这是流沙国的迷魂香,闻多了会让人四肢无力。他赶紧掏出早备好的药囊,里面装着薄荷和苍术,辛辣的气味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谁?” 殿里传来慧能的喝问。唐豹翻身跃上旁边的石榴树,枝叶在头顶发出细碎的响。两名武僧举着灯笼出来巡查,灯笼的光晕扫过树干,唐豹屏住呼吸,看见他们腰间的菩提子串在火光下泛着油光,每颗珠子上都刻着 “无” 字。
九层塔的铁锁果然缠着符咒,锁眼里的油状物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唐豹从褡裳里取出根细铁丝,这是他跟城里的锁匠学的手艺,三两下就将锁打开。推开门时,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茜草香 —— 与染绯坊的味道一模一样。
塔内的楼梯陡峭狭窄,每级台阶都积着薄灰,却在第七级台阶上有块新鲜的擦痕。唐豹用指尖摸了摸,痕迹边缘还带着温度,像是刚有人走过。他握紧腰间的透骨钉,逐级往上爬,每走三步就侧耳听动静,塔壁的回声将细微的声响放大,像有人在暗处跟着。
到第六层时,忽然听见上面传来翻动经卷的声音。唐豹猫着腰往上看,月光从券门钻进来,照亮个熟悉的身影 —— 吴可非正站在藏经架前,手里捧着本《金刚经》,指尖在书页里飞快地翻着。
“吴大哥?” 唐豹低呼一声,惊讶地看着他。吴可非猛地回头,示意他噤声,将《金刚经》放回原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他:“这是梅娜送的素布样本,上面有她绣的暗纹。”
纸包里的素布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用针尖挑开布纹,能看见极细的流沙国文:“塔九层,砖三尺,莲花开处是我家。” 唐豹忽然明白,“莲花开处” 指的就是佛龛上的莲花座,梅娜定是把东西藏在那里了。
“张漠沙安排了弓箭手在塔下,说等孟公子进来就放箭。” 吴可非的声音压得极低,刀疤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严肃,“他还让王二带些乞丐在寺门口起哄,说孟公子是中原派来的奸细。”
唐豹将素布样本塞进怀里:“法师那边呢?他真信了张漠沙的话?”
“不好说。” 吴可非往楼下看了眼,“但武僧们被说动了,尤其是慧能师父,他跟梅娜的父亲是旧识。” 他忽然从腰间解下串钥匙,“这是通往塔尖的暗门钥匙,张漠沙没说过,是我偷偷配的。”
两人刚要往九层爬,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铁锁响动。吴可非赶紧将唐豹推进旁边的藏经阁:“是明心!我去应付他!” 唐豹躲在经卷后面,透过缝隙看见明心举着灯笼上来,灯笼的光晕里飘着细小的粉尘 —— 是迷魂香的粉末。
“吴镖师怎么在这里?” 明心的声音带着警惕,戒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吴可非掏出个油布包:“总镖头让我送些酥油来,给九层的长明灯添油。” 他将酥油递过去,指尖不经意间碰掉了明心手里的灯笼,火苗 “噗” 地窜起来,烧着了地上的粉尘,发出蓝色的火焰。
“快走!” 唐豹趁乱从藏经阁溜出来,吴可非故意撞了明心一下,两人在浓烟中扭打起来。唐豹顺着楼梯往上跑,听见身后传来吴可非的喊声:“往东墙跑,那里的守卫是我的人!”
九层的佛龛上果然供着朵莲花座,是用紫檀木雕刻的,花瓣的纹路里还残留着绛红色的染料 —— 是梅娜的茜草汁。唐豹用吴可非给的钥匙打开座下的暗格,里面没有宝藏图,只有块巴掌大的羊皮,上面画着个婴儿的襁褓,旁边写着行流沙国文:“莲儿生辰,与露桥同。”
“露桥?” 唐豹心头一震,这不是孟露桥的名字吗?难道梅娜早就认识他?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赶紧将羊皮塞进怀里,顺着塔尖的暗门爬出去。琉璃刹的圆孔果然够一人通过,他抓着塔顶的铁链往下滑,夜风在耳边呼啸,像有人在哭。
回到李府时,天已微亮。孟露桥正在书房等他,长笛放在案上,旁边摆着宁若雪准备的草药。唐豹掏出羊皮和素布样本,将夜探的经过说了遍,末了道:“张漠沙在塔下埋了炸药,说要让孟公子有来无回。”
宁若雪看着羊皮上的字迹,忽然想起耶律闻笛的话:“露桥闻笛,本是天意。” 她将素布样本铺在灯下,用银针挑开暗纹,“这上面的流沙国文,除了藏东西的位置,还有句‘慎防月牙疤’。”
“月牙疤。” 孟露桥的指尖在长笛上轻轻敲击,“吴可非说张漠沙左手有块月牙形的疤,拓跋克的副将巴尔达也有。” 他忽然站起身,长笛在掌心转了个圈,“看来初七的海宝塔寺,不仅要查梅娜的身世,还要揭开张漠沙的真面目。”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海宝塔寺的晨钟声穿透薄雾,在兴庆府的上空回荡。大雄宝殿里,慧能正给武僧们分发箭矢,箭头都淬了麻药;九层塔的佛龛后,明心藏好了引火的硫磺;寺外的王二正对着镜子练习哭腔,怀里揣着那两贯钱;而张漠沙站在镖局的楼顶,望着海宝塔的方向,手里摩挲着块狼纹令牌,令牌的缺口处,沾着点暗红的茜草汁。
这场围绕浴佛节的布局,终于到了收网的前夜。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命运的丝线早已将他们缠在一起,只待初七的钟声敲响,便要在九层塔的佛光下,见个分晓。
唐豹将胡饼放在案上时,芝麻粒弹跳的轻响在孟露桥耳中格外清晰。他指尖捻着那张写满流言的桑皮纸,“平夏部宝藏图” 七个字被市井传言洇得发皱,像张被水泡过的鬼脸。
“宝藏?” 长笛在掌心转了半圈,银镀层的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激得他后颈发麻。悬空寺的硝烟仿佛还在鼻尖萦绕,影无殇当时也是用 “武林秘宝” 的幌子设下陷阱,如今张漠沙故技重施,连诱饵都懒得换。他忽然想起梅娜账本里反复出现的 “素布” 二字,那些布料的尺寸恰好能覆盖佛龛,哪里是什么藏宝图的线索。
指腹摩挲过纸面上 “孟露桥为中原抢宝藏” 的字样,墨迹边缘的毛边里还嵌着点朱砂 —— 是张漠沙镖队特有的朱砂,掺了流沙国狼粪灰才有的暗沉色泽。他忽然冷笑出声,这流言编得太急,连破绽都没来得及补。去年在黑石部见过平夏部的后裔,那些牧民说拓跋克最恨敛财,临终前将部落积蓄全部分给了孤儿,哪来的宝藏?
“唐豹买胡饼时,卖饼老汉提到狼纹令牌。” 宁若雪的声音将他从思绪里拽出来,她正用银簪挑起账本夹层的狼筋线,“这线只有寺庙做经幡才会用,梅娜每年送素布,恐怕是在修补藏着令牌的经幡。”
狼纹令牌…… 孟露桥的指尖在笛孔上顿住。阿古拉送来的半张羊皮上,确实有个模糊的令牌印记,当时只当是流沙国图腾,现在想来,或许与梅娜藏的东西有关。张漠沙特意在流言里提令牌,分明是怕他找不到关键,这急切的模样,倒像个怕猎物不上钩的猎人。
他起身走到窗前,李府的紫藤萝正顺着墙往上爬,藤蔓缠绕的轨迹与海宝塔的飞檐曲线莫名相似。三十年前平夏部被灭时,父亲正在兴庆府经商,带回过块染血的狼纹令牌,说那是流沙国英雄的信物。后来令牌不知所踪,父亲临终前只念叨 “莲开塔九层”—— 当时以为是胡话,现在才懂,指的是海宝塔的九层佛龛。
“张漠沙越是喊着有宝藏,越说明寺里藏着他怕我们看见的东西。” 孟露桥将长笛竖在案上,笛尾的狼头纹与羊皮上的印记隐隐相合,“他想用宝藏引我们去,再借武僧的手除掉我,顺带夺走真正重要的东西。”
韦小月端来的茶水在盏中晃出涟漪,映出他眼底的冷光。他想起梅娜绣架上未完成的莲花,针脚虽乱,却在花瓣中心藏着个极小的 “露” 字 —— 当时只当是巧合,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留给自己的暗号。这姑娘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被张漠沙灭口。
“初七必须去。” 孟露桥的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节奏与海宝塔的钟声暗合,“但不能按张漠沙的剧本走。” 他看向唐豹绘制的地形图,九层塔的券门在图上只是道细线,却藏着能俯瞰全寺的视野,“唐豹在塔尖找到的暗门,或许才是关键。”
夕阳透过窗棂,在流言纸上投下片光斑,将 “宝藏” 二字照得透亮。孟露桥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宝藏,从不是金银,是能让人心安的真相。” 他将长笛往腰间一系,笛身的银镀层在余晖里泛着冷光,像柄藏在鞘中的剑 —— 张漠沙想借刀杀人,他倒要看看,这把刀最终会砍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