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波：知道了。

周澜努下嘴：我大，我照顾他才对。

周亮：互相照顾，成了吧。

周澜：OK。

两人急急忙忙走出屋。

金英：你咋不走？

周亮：我帮你收拾一下。

金英：我自己收拾，你赶紧走，一会晚了。

周亮：我把地扫一下。

金英：这孩子，咋这么磨叽呢，快走吧。

周亮：妈，我不念了。

金英：你不念了也不能这么磨叽……啥，你说啥，不念了？

周亮：对，不念了。

金英：胡说，不和我商量一下就不念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你看这孩子，是不是翻天了，说不念就不念了。

唐华：亮亮，听你妈的话，赶紧上学去。

周亮：奶奶……

唐华：你爸爸不在了，你要听妈妈的话。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不能想咋样就咋样！

周亮：奶奶，妈，我想好了，爸爸去世了，咱家顶梁柱就倒了，我不能让妈您一个人扛，我有责任替你分担。

金英：亮啊，我知道你咋想的，可你学习这么好，就这么废了，你爸爸在那边，也不会安心的。

周亮：这是爸爸临走时特意安排的。他告诉我，帮妈妈把弟弟妹妹带大，让他们完成学业。

金英：唉，都是妈没用，把你耽误了。

唐华：你这孩子……

这时，外面有人高声喊话。

27.出租房，晨，外

王海涛推着自行车，站在出租房门外。

周亮开门出来。

王海涛：走啊。

周亮：你走吧，以后别来喊我了。

王海涛：咋地了，生我气了吗？

周亮摇摇头。

王海涛：那是为啥？

周亮：我……我不念了。

王海涛：真不念了？

周亮：真不念了。

王海涛“噢”了一声，落寞地骑上自处车走了。由于心不在焉，自行车摇摇晃晃，车轮一拐，自行车掉进路边的水沟中了。

28.村街，日，外

金英和周亮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向村外走去。

金英：不念书就没前途，你这辈子，都毁在妈手里了。

周亮：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了，人这一辈子，怎么过还不都是过。

金英：可是你……犯不上啊，咱欠人的饥荒，不知要多少年才还得完。光欠老高家的，就是一大笔呀。

周亮：老高家，是高永富家吗？

金英：嗯。

周亮：高永富这人……，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29.村街，晨，外

一缕缕晨雾，在村街上缭绕。

唐华腰间扎一根麻绳，手里拿一把镰刀，从出租屋走出。

金英从屋里追了出来。

金英：妈，一大早的，你干啥去？

唐华：进山，割点柳条，编筐给孩子们赚学费。

金英：你一个人进山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吧。

唐华：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金英：差不多了。

唐华：那走吧。

金英拿着镰刀，和唐华一起走去。

30.出租屋，夜，内

唐华坐在小马扎上，麻利地编柳条筐。

墙角处，已经堆放了十几个编好的柳条筐。

周波和周澜坐在地桌前写作业。

周亮手捧一本杂志，正看得津津有味。

金英坐在一旁，一针一针在缝补衣服。

门声一响，宋玉芳推门走了进来。

金英和宋玉芳热情打招呼。

宋玉芳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宋玉芳：这女孩儿脸蛋光鲜就是招风，男人都是好色鬼，找媳妇别的不在乎，就把丑俊放在第一位。

周澜扯一块卫生纸塞住耳朵。周波不满地剜了宋玉芳一眼。

宋玉芳：你家亮儿就是个小美女，我这老太婆看了都喜欢得不得了，男人能不爱惜？

金英：也就你夸她吧。

宋玉芳：听说亮不上学了，这几天找我保媒的，快把门坎踩平了，少说有十几个，条件一个比一个好。

周亮：大娘，我有男朋友了。

宋玉芳：一家女百家求，这年头，结了婚还兴离呢，何况还没定婚呢。

周亮：大娘……

宋玉芳：别人你不答应，行，高永富可得考虑考虑，他说了，只要你答应嫁过去，欠他家的几万块饥荒就一笔勾消了。啧啧，几万块呀，大娘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31.出租屋，夜，内

一家人已经熄灯就寝。

唐华、金英、周澜、周亮挤在一铺窄炕上。

周波打地铺，在地上铺几块木板，此时睡得正香。

周亮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棚顶。

周澜翻了个身，挤得周亮不得不往墙边靠了靠。

周亮眼前出现金英在地里锄地的情景，金英黝黑的脸上，不停地淌着汗水。金英摘下搭在肩上的白毛巾，用力地擦汗。

周亮又仿佛看见唐华编织柳条筐的情形。

周亮深深地叹了口气。

32.村头，夜，外

初夏的田野，齐腰深的玉米林黑压压一片，静谧而深邃，不时传来一两声乌鸦的叫声，凄厉突兀，令人毛骨悚然。

周亮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周亮来到玉米地边，轻声呼唤：海涛，海涛……

王海涛：亮亮，我在这呢。

王海涛坐在一块突起的田埂上。

周亮在王海涛身边坐下。

两人开始低声交谈，但二人的情绪明显不高。

周亮：今天学新课了吧？

王海涛：嗯。

周亮：你数学还得加油，再有一个月就高考了。

王海涛：嗯。

周亮：我的话你都听见了吗？别总是嗯嗯的。

王海涛突然发飙：我耳朵也不聋，咋能听不见？

周亮：你咋地啦？

王海涛：亮亮对不起，我……

周亮拿出一个苹果放到王海涛手里，王海涛把苹果放到鼻子底下，贪婪地嗅了又嗅。

王海涛：真香……亮亮，你真不上了吗？

周亮：不上了。

王海涛：你学习那么好，真是可惜了。宁可我替你……亮亮，你去上大学吧，我打工赚钱供你。

周亮：说什么呢……海涛，你是个好人，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你忘了我吧。

王海涛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报纸包，塞到周亮手中。

王海涛：这些钱，是爸爸给我准备上大学的学费，你拿着亮亮，我就能帮你这么多了。

周亮：我不要。学费给我了，你上大学咋办？

王海涛：还上什么大学，没意思。再混一个月，进城打工去。

王海涛起身欲走，被周亮拽住。

周亮：你别走，我还有话呢。

王海涛又坐了下来。

33.夜空，外

天空的云彩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微弱的月光。

附近一棵杨树，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

突然“嘎”地一声，一只乌鸦飞了起来，窜向夜空。

34.村头，夜，外

周亮吓得一哆嗦，身子靠在了王海涛身上。

王海涛轻轻抚弄周亮的秀发。

周亮：海涛，我……

王海涛：嗯？

周亮：我，我……

周亮抚摸王海涛的脸，吻他的嘴唇。

王海涛躲避着，抗拒着。

周亮把手伸进王海涛的衣内，滑向下身。

王海涛突然浑身一阵战栗，紧紧地把周亮抱在怀里。

周亮顺势把王海涛推倒在地上。

35.出租屋，晨，内

周亮穿一身新衣，上衣是一件大红色的彩锻外套，新烫的头发，蓬蓬松松的一个发型，端坐在镜子前。

周澜站在周亮身后，细心为她整理头发。

周亮：好好辅导弟弟功课，快中考了，争取考上重点高中，然后上一个好大学，给咱爸咱妈争气。

周澜：知道了，姐。

周亮：闲时多帮妈干点活，别惹咱妈生气。

周澜：放心吧，姐。

这时，外面吹吹打打响起一阵鼓乐声。

周波跑了进来：妈，姐，接亲的来了。

周澜把一块红布盖在周亮的头上。

周亮站起身。

金英把周亮揽在怀里。

金英：亮儿……

唐华站在一边，表情很复杂。

周亮：妈，奶奶，一个村住着，有空我就回来看你们。

这时，身穿西装，胸戴红花的高永富和两个傧相走了进来。

高永富背起周亮，兴高采烈走出屋去。

36.村街，晨，外

高永富背着周亮走出出租屋，来到村街上。这里停着几辆小轿车，小轿车上披着彩缎，系着红花。

一行人上了车。

车启，唢呐锣鼓随即吹吹打打地响了起来。

车队在村街上缓慢行驶，最后在高永富家大门前停了下来。

37.高永富家，日，外

一阵爆竹过后，大门前淡淡的蓝烟随风飘散。

院里院外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高永富背着周亮进院，过道两边的人把玉米粒、高梁粒、小豆粒和彩色纸屑用力砸到周亮的身上。

高永富把周亮放到门前的台阶上。

一场风俗婚礼随即开始。

主持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共入洞房。

高永富搂着周亮，兴奋地走进里屋。

38.高永富家，夜，内

周亮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醉醺醺的高永富走了进来。

高永富：别看了，睡觉。

周亮关掉电视，开始脱衣服。

高永富不耐烦地：脱个衣服也这么磨蹭。

高永富三下五除二把周亮衣服脱光，便饿狼般把周亮压到身下。

电灯倏地灭了。

39.高永富家，夜，外

几个年轻人蹲在高永富家窗外听窗。有忍耐不住的把眼睛靠近窗户，无奈眼前一片漆黑。

40.高永富家，夜，内

气喘吁吁的高永富从周亮身上滚了下来。

高永富：你特么不是处女呀，说，那个男人是谁？

周亮紧咬嘴唇，不言声。

高永富：你特么嘴硬是不，让你嘴硬！

高永富狠狠搧了周亮一个耳光。

周亮的眼里滚出两行泪珠。

高永富：你特么说不说？

高永富掐住周亮的嘴角，使劲拧。

周亮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41.高永富家，夜，外

几个偷听的年轻人把耳朵紧紧贴在窗户上，一个个眼中露出兴奋的光。

42.出租屋，晨，内

金英在灶前做饭，睡眼惺忪的周澜走了过来。

金英：饭没好呢，再去睡会儿吧。

周澜：不睡了，妈，我帮你。

周澜抓一把柴，添进灶膛。

周澜打个哈欠，红红的火光映着周澜的脸。

锅上热气蒸腾，小屋里充满温馨。

43.高永富家，晨，内

周亮在穿衣服。

高永富过去踹了她一脚，又搧了一个耳光。

高永富：磨蹭啥，做饭去！

周亮默默地系好围裙，进了厨房。

44.出租屋，晨，内

唐华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

周波和周澜几乎同时放下碗筷。

周澜：妈，奶奶，我们上学去了。

金英：走吧，放学一块回来。

周波：知道了。奶奶，我们走了。

唐华：哎，放学早点回来。

金英和儿女走出屋外，目送他们走远。

45.出租屋，晨，外

于福开着一辆三轮车，在出租屋前停了下来。

唐华和金英拎着十几个柳条筐走了出来，放在三轮车上。

于福：二婶手艺还是那么棒，看这筐编的，真带劲儿。

唐华：我当妇女队长那会儿，队里用的土篮子都是我编的，老耐用了。那时你还小，不知道。

于福：二婶，我都听说了，那时的老村长，都怕你三分呢。

唐华上车坐好：那可有点夸张了啊。

金英：妈，路上小心点。

于福发动三轮车，向前开去。

46.小镇，农贸市场，日，外

在一堆柳条筐旁边，唐华坐在小马扎上。

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认真地看了看地上的柳条筐。

中年女人：阿姨，这筐编得不错呀，是您编的吗。

唐华：是我编的呀，相中了买两个？

中年女人：现在都住楼了，这些东西用不上了，编得再好，也没人买。

唐华有点沮丧。

中年女人：要是能编点工艺品、小摆设之类的，比如小草帽、小花篮什么的，或许会受欢迎。

唐华：真的？

中年女人点点头：我是开超市的，你编好了，我给你代卖，我赚点零售价就成。阿姨，你能编吗？

唐华：能，能，只要你有样子，我啥都能编。

中年女人：我给你画个样儿吧。

中年女人拿出纸笔，蹲在地上，认真画了起来。

47.高永富家，晨，内

一家人吃完早饭，周亮起身往屋外走。

高永富：贱货，干啥去？

周亮：下地干活。

高永富：会野男人去吧？

周亮：那我回妈家看看，结婚十多天了，还没回过家呢，我也想奶奶了。

高永富：那更不行了。贱货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敢出大门一步，我把你腿打折了。

48.高永富家，日，外

唐华胳膊上挎着一个菜篮，犹豫地走了过来。

唐华来到高永富家大门前，想进，但想了想，还是停住了脚步。

周亮快步走了过来，在门口处猛然站住。

周亮：奶奶……

周亮快乐地喊了一声，随即眼泪流了下来。

唐华：亮儿，现在……好吗？

周亮用力点点头：我挺好呀。奶奶，你和妈都好吗？

唐华：可你，都几个月了，咋不回家去呢？是不是老高家给你气受了？

周亮：那啥，我……我有了，永富不让我走动，说是养胎。

唐华：噢，没事就好，有事一定要跟奶奶说啊。

周亮：哎。

唐华：脸上这块疤，咋整的？

周亮：干活不小心弄破的。奶奶，我挺好的，你放心吧。

49.乡路，傍晚，外

周波和周澜背着书包，走在路上。

已是仲秋，田野呈现出一片金黄的颜色。

一阵秋风刮过，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走了。

周波越走越慢，被周澜拉下很远。

周澜站下等他。见周澜停下脚步，周波也停住不走了。

周澜：弟弟快点走，回去晚了，咱妈该着急了。

周波：累了，歇一会儿。

周澜：好吧，那就歇一会吧。

周波坐在路边，周澜也在周波身旁坐了下来。

周波推了周澜一下：你先走。

周澜：为什么？

周波：你走不走？

周澜：我不走。

周波使劲推了周澜一把：滚！

周波脸上呈现出愤怒，对周澜瞪着眼睛。

周澜：不可理喻，哼。

周澜气呼呼地走了。

50.乡路，傍晚，外

周波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无目的地抛着手里的碎石子。

自行车铃声。高永富骑着自行车从远处驶了过来。

周波紧张起来。他拣起一块砖头，躬下身，隐藏在一片茅草后面，透过草隙观察路上的情况。

高永富从周波身边驶了过去。

周波猛地窜了出来，冲上前去，手中的砖头从后面拍在高永富的头上。

51. 高永富家，傍晚，内

周亮挺着大肚子，在厨房忙着。

满脸是血的高永富踉跄着跑了进来。

高永富指着周亮，语无伦次：你，你……

周亮：咋地了这是？

高永富的父母也过来了，围着高永富问这问那。

高永富：报案，一定报案，非让他进去吃几年窝窝头不可。

高永富拿起桌上的电话机，准备拨号。

周亮：到底咋地了，你说个明白呀。

高永富：你家周波……差点要了我的命！

周亮按住高永富的手：永富，弟弟还小，别和他一般见识。

高永富：不行，这次不给他个教训，以后真会要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