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骄：我的意思，生孩子也要补养……

周澜：我可以不补！

吴天骄：你还讲不讲理？

周澜：我咋不讲理了？我对你家尽心尽力，我家里有事，你就当缩头乌龟，能不能把良心放正！

吴天骄：你……嗨。

吴天骄脸色很难看，转身就走。

周澜：你干啥去，我话还没说完呢。

吴天骄：我去银行，汇款。

94.医院，病房，日，内

周波收拾东西，把随身带的物品装进旅行袋。

周亮在一旁帮忙。

周亮虽然动作迟缓，但看上去气色不错。

周波：姐，我们今天出院，回家啦。

周亮：弟弟，这两个多月，让你受累了。

周波：姐呀，治好你的病是我最大的愿望，现在你病好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累点没什么。

周波把旅行袋挂到肩膀上，周亮扶着他，两人并肩向外走。一边向同病房的室友相互道别。

95.村街，日，外

一群小孩在街上疯玩。

高光在孩子们中间嬉闹着，浑身泥土。

一个孩子突然大喊：疯子来了，快跑。

孩子们一轰而散。

高光转身欲跑，被周亮一把抓住。

高光：放开我，你这个疯婆子！

周亮：儿子，我是妈妈，看我带啥好吃的了，给，这是巧克力，这是薯条，还有蛋卷儿……

高光：你走开，你不是我妈，你个大疯子，你不是我妈！

周亮把食物塞进高光的手里：儿子，我是妈妈。

高光：你不是，你就不是，你是大疯子。

高光把手里的食物扔在地上，一溜烟跑走了。

周亮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无光，嘴里嘟囔着什么。

周亮：我要儿子，我要儿子……

周亮茫然地向前走去。

周波想去追，可是手里的拐杖脱手了。他蹦跳着追了几步，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两行泪水，从周波的眼角涌了出来。

96.出租屋，夜，内

周亮躺在炕上，嘴里不停地说着“我要儿子”。

周波在地上打地铺，睁着眼睛，呆呆地看房顶。

金英满脸沧桑，默然无语，轻轻地给周亮搧扇子。

周亮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睡熟了。

金英放下扇子，在周亮身边睡下。

97.出租屋，晨，内

窗棂微微发白，有一线光亮从窗缝间透了进来。

金英习惯地摸了摸身边。身边空无一物，金英不由一惊，清醒了过来。

金英：亮儿，亮儿。

无人应答。

金英：波儿，你姐姐去哪了？

周波睡眼惺忪，急忙穿衣服。

周波：我出去找找。

唐华：英子别慌，喊他宋大娘一起出去，大家分头找。

98.村街，日，外

头发散乱的周亮在村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边走边念念有词。

周亮：我要儿子，我要儿子。

周亮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晨雾之中。

99.山中，晨，外

周亮在树林中穿行。

周亮来到山顶。

这是一个悬崖峭壁。周亮坐在一块石头上。

脚下，是湍急的河水。

100.山中，傍晚，外

周波在树林中，向远处喊：姐，你在哪里——

另一处，金英高喊：亮儿，你快回来呀……

远处，也有村民在大声呼叫：喂，有人吗——

唐华在喊：亮儿，亮儿，你在哪呀……

高高低低的呼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金英来到山顶。

周亮坐过的那块石头，静静地摆在崖边。

金英看到，峭壁下的河水，波翻浪涌，湍急而下。

金英的眼前，瞬间变得抹糊一片。

101.医院，日，内

周澜躺在病床上，几名女医护人员围在床边，忙着为她接生。

周澜脸上汗如雨下。

突然一声婴儿啼哭，周澜脸上现出一丝微笑，然后像卸下千斤重担似的放松下来。

护士：是个女孩儿，祝贺你生个千金。

周澜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突然，衣衫不整、浑身水淋淋的周亮飘然而至。

周澜：姐，我生了个胖女儿。

周亮握着周澜的手：妹妹，我走了，你和弟弟照顾好咱妈、咱奶……。

周澜：姐——

周亮飘然而去。

周澜一惊，睁开了眼睛。

这时，吴天骄神色凄然地走了进来。

吴天骄：澜澜，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周澜眼角涌出几滴泪水：别说了，姐刚才来过了，和我告别，姐说……

周澜说不下去了，用一条毛巾捂住了脸。

102.高永富家，晨，内

一家人吃完早饭，纷纷离开餐桌。

高光背上书包，向屋外走。

高永富：喂，从今天起，你想上学就上，不想上就不上，你自由了。

高光：我上学。

高永富：你上学，我也不给你交学费了。

高光：那为啥呀。

高永富：因为你不是我儿子。

高光：那我是谁儿子？

高永富：你妈是周亮，就是那个疯婆子。

高光：我爸是谁？

高永富：王海涛，一个打工仔。

张小娜：永富，你是不是太……

高永富：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别插嘴。

高光：我妈死了，我找我爸去！

高永富：够尿性，你去找，今天就去，不去我可瞧不起你。

高光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103.省城，公园门口，日，外

周澜和吴天骄领着三四岁的女儿吴梦洁从远处走来。

路边有拾荒的孩子，双手捧着一个破帽子，向他们乞讨。

吴梦洁站下了，拽着周澜的手：妈妈，小哥哥多可怜呀。

周澜看了小乞丐一眼，原来是高光。

周澜从衣袋中拿出一张五十元钱给吴梦洁：给小哥哥吧。

吴梦洁接过钞票，放到高光的破帽子里，高光作了个揖，又向别人乞讨去了。

吴天骄有点不悦：真够大方呀，你以为你老公是马云呢。

周澜：不知为什么，一见这孩子，我就有一种亲切感。

吴天骄：你……

吴梦洁：爸爸爸爸，你们别吵了。

吴天骄使劲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104.公园内，日，外

周澜一家人玩累了，坐在一条长椅上休息。

旁边的花丛中，一只蝴蝶翩翩飞舞。

好动的吴梦洁蹑手蹑脚地过去捕捉，但蝴蝶却飞走了，落到另一片花叶上。

吴梦洁跟了过去，不期蝴蝶又飞走了。吴梦洁继续在后面追去。

105.公园内，日，外

周澜忽然惊觉：孩子呢？

吴天骄：刚才抓蝴蝶……

周澜：有一会了，快找找。

两人慌忙起身，分头找孩子。

周澜：梦洁——

吴天骄问一游客：先生，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没？

游客摇摇头。

吴天骄又转向另一个游客。

周澜和吴天骄在公园门口会合，但他们身边都没有孩子。

这时，周澜发现了高光，他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

周澜向高光走去。

高光：你们找孩子？

周澜：对，对，你看见她了吗？

高光：看见了，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领着，上了一辆出租车。

吴天骄：你……记住车牌号了吗？。

高光点点头，伸出左手掌，那里有一串黑色数字。

周澜：快报警吧。

106.某派出所，傍晚，内

周澜从一名警察手中接过睡熟的吴梦洁，连声道谢。

警察：以后带孩子出门，要多留点心。

吴天骄：是，是。

警察：顺便问一句，车牌号怎么记得那么准，我们接到上级指令，在路上设卡拦截这辆车，一抓一个准。

周澜：那得谢谢这个孩子，是他记下的。

警察：咦，又是你，我遣送你几次了，你还在这混，真把这当自个家了是不？

高光：家里没人了，你送我一百次，我回来一百零一次。

周澜：你家人呢。

高光：我妈死了，我爸在城里打工。

周澜：你爸不管你？

警察：他爸叫王海涛，我们查了条件相似的王海涛三十多个，都不是。

周澜：王海涛？你妈叫什么名字？

高光：我妈叫周亮，她死了好几年了。

周澜：周亮？你妈妈是周亮？

高光点点头：对呀。

周澜一下子把高光揽在怀里，又惊又喜：孩子，我是你小姨呀。

高光：真的吗，小姨，你知道我爸爸在哪吗？

周澜：知道，知道，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周澜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着号码。

107.出租屋，日，内

金英戴着老花镜，坐在炕上刺绣。她面前是一块绷紧的白布，她正在白布上面刺绣，一副“游龙戏珠”的作品已近完工。

宋玉芳走了进来。

宋玉芳：绣得怪好呢，这龙和真的一样。

金英笑了笑。

宋玉芳：看你在地里干活像个爷们似的，心还挺细呢，老了老了学的手艺，也是像模像样呢。

金英：也是赶鸭子上架，光靠地里的收成，啥时能盖上房子啊。波儿腿脚不利索，他奶奶身体越来越不济了，一家人没个住的窝儿怎么行。

金英说着，手一抖，针扎在手上。疼得金英直吸气。

宋玉芳：妹子你慢点，别着急。

金英：能不急吗，我这身子骨越来越差了。

宋玉芳：周波干嘛去了，他也老大不小了，我打算给他介绍对象呢。

金英：去刘大夫家蹭网去了。他现在整什么微商，我绣的这些，还有他奶奶编的那些小玩意儿，他都在网上卖出去了呢。

宋玉芳：波儿这孩子不错，我头拱地也得给他窜掇个对象。

108.出租屋，日，内

唐华坐在地上编工艺品。

金英坐在炕上刺绣。

周波拿着一部手机，坐在地桌旁摆弄着。

周波突然叫了起来：妈，你外孙有下落了。

金英停下手里的活：是吗，在哪呢？

周波：在省城，和海涛哥在一起。你看看，海涛哥刚给我发的照片。

周波把手机拿到金英眼前。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王海涛和高光的合影，高光穿着新衣服，两人笑得很开心。

金英：海涛现在也单着呢，怎么照顾孩子，让大外孙回来吧，住咱家。

唐华戴上老花镜：是吗，快让我看看。这小子，又长高了，也壮实多了。

金英：可不，才十岁的孩子，看身板不比十四五岁的孩子差。

周波：我跟海涛哥商量下，看他同意不。

这时，宋玉芳在外面喊：妹子，来客人了。

紧接着，宋玉芳领着李兰英和兰英妈推门进屋。

坐下后，宋玉芳指了指周波：周波这孩子虽说腿脚不太利索，可心气高着呢，在家里做微商，做得山高水远的，东西都卖到外省去了。兰英要是嫁过来，将来日子差不了。

兰英妈：人倒还凑合，长相也挺周正，就是房子太小了。现在都让生俩孩儿了，这么丁点地方，生了孩子都没地方放。

李兰英点点头：嗯，是小了点儿。

兰英妈：亲家母，要不这样吧，小两口结婚后就住我家。我家房子大，慢说养俩孩子，就是养两窝猪羔子，也都富富有余呢。

金英：房子你不用担心，不出三年，我保证盖上新房。

兰英妈：啧啧，亲家母，看你说的，还三年，我姑娘都二十八了，你儿子也奔三十的人了，你儿子等得起，我姑娘可等不起哟。

周波：宋大娘，谢谢你为我的事操心。李阿姨，你家房子留养猪用吧，我哪都不去，就和妈妈往在这。

兰英妈脸色冷落下来。

宋玉芳：这孩子真犟。

109.省城，街道，日，外

王海涛一手拎旅行袋，一手领着高光，在大街上走。

王海涛：回去后，要好好上学。

高光：嗯。

王海涛：听姥姥和舅舅的话，别惹他们生气，更不能惹太姥姥生气。

高光：知道了。爸爸……

王海涛：啥事？

高光：给我买部手机呗，行吗？

王海涛：必须的，有什么事，要及时给我打电话。

高光高兴地跳了起来：爸爸，你真伟大。

王海涛：但是不能耽误学习，明白吗？

高光：放心吧爸爸，考试的时候，我保证不考糊，行了吧。

王海涛：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

110.村小学，傍晚，外

下课铃声响过，学校教室里不断有孩子走出，操场喧哗阵阵。

周波站在学校大门外，向校园内张望着。

高光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周波向高光召召手，高光跑了过来。

周波：大外甥，我在这。

高光：大舅，我都五年级大学生了，不要你接我了。

周波：我怕坏人欺负你。

高光晃晃手机：遇着坏人我也不怕，我有手机，我报警，找警察叔叔。

周波：大外甥厉害呀，都有手机了，加我微信吧，以后我要好好监督你，不能和我打马虎眼啊。

高光筋了下鼻子。

111.出租屋，日，内

周波和高光进屋。

高光放下书包：我姥姥呢？

周波：可能去地里了吧。你写作业吧，姥姥一会就回来了。

高光“嗯”了一声，坐在地桌前，拿出书本，认真写作业。

周波躺在炕上，拿出手机，进入“微信朋友圈”。

周波眼前突然蹦出一条信息：“急需肾源，有可以提供肾源的朋友和我联系，价格面议。”

周波回了两个字：私聊。

片刻，对方发来信息：你有肾源？

周波紧张地看了一眼高光，快速打字：那要看价格是否满意。

对方：你开价。

周波想了想：10万，少10万免谈。

对方：OK，没问题。

周波：成交。

对方：痛快，你在什么地方？

周波：我现在……

周波飘了高光一眼。

对方：好，半小时以后，我们在村头见面。

周波：一言为定。

周波收起手机，穿上鞋子，拿起拐杖。

高光：大舅，你干嘛去？

周波语塞：我……

高光：我不准你出去！

周波：为……为什么？

高光：看你鬼鬼祟祟的，准不干好事儿。

周波：小兔崽子，怎么说你大舅呢。我去超市，给你买个冰激凌，慰劳慰劳你。

高光：我不信，买冰激凌，干嘛偷偷摸摸的？

周波：谁偷偷摸摸了，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嗯？我光明正大好吗，为了让你姥姥、你太姥早点住上宽敞的大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我……对了，除了冰激凌，你还要什么？

高光：大舅，你没事吧？

周波：我走了，老老实实在家等着。

高光看着周波的背影，凝眉思索了许久。

112.出租屋，日，外

周波刚出屋门，迎面碰上金英进院。金英手臂上挎个篮子，篮子里面装了一些青菜。

金英：你去哪，我这就做饭，一会吃饭了。

周波支支吾吾：我……我去刘大夫家蹭网，看看有没有订货的。

金英：吃了饭再去吧。

周波：不行不行，急着呢，妈，我走了，一会回来再说。

周波拄着拐杖出了院子。

高光走了出来。

金英：作业写完了吗？

高光：姥姥，你不觉着我大舅哪儿不对劲儿吗？

金英：没有呀。

高光：你看他眼神，鬼鬼祟祟的，我在城里混那会儿，小伙伴偷了别人的钱，就这眼神。

金英：你大舅不敢偷钱，怕我收拾他。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屋内走。

113.出租屋，傍晚，内

高光坐在地桌前写作业。

金英在厨房做饭。

金英掀开锅盖，锅内腾起一团热气。

金英：给你大舅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吃饭。

高光应了一声，给周波拨打电话。电话中传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高光来到厨房：姥姥，大舅关机了。我早就说了，大舅鬼鬼祟祟的，准没干好事儿。

金英怔了怔。

金英：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高光：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我也不明白。对了，我能进大舅微信账号呢。

高光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笑了。

高光：我大舅去取钱，10万块呢。

金英：什么钱？

高光：他说卖……这个字念啥啊姥姥，两竖一个又字，下面一个月……

金英：我看看，卖——肾！

金英大惊失色，手中的一盘菜脱手掉到地上。

114.小诊所，傍晚，内

金英和高光急匆匆地进了小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