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片草地,我这样认为。但它不是什么浪漫之地,而是片艰辛之地。
它紧贴着一条尘土飞扬的公路,另一边紧邻着一条满是污泥的河流。地上的草基本已被人踏平,露出下面黄色的土地,坚硬而干燥,黄色土地上还布满了烟头、塑料袋、方便面合、饮料瓶之类的垃圾。
尘土飞扬的公路边,有一家工厂,我在这家工厂工作,所以每天要在这片草地待上一段时间,在这里抽烟、喝水,然后像所有人一样,将东西扔在地上扬长而去,使这块地方成为一片垃圾场。我每次看见这片草地,都会想起我的生活,感觉我现在的生活有些混乱污秽。好在这片草地上还生长一些我叫不上名的树,它们顽强生长的样子,还有洒在地上的阴影,常让我有种平静的感觉。
其实我可以叙述得诗意一些,不用这么直接而真实,可我的眼睛与心灵,看见与感受到的是真实的。在生活面前我们无所躲藏,如同无法躲避那些热烈而滚烫的阳光一样。
在阳光下,草地里,我们穿着肮脏的工作服,坐在黄土上,抽着劣质的香烟,呼吸着公路边那些汽车扬起的尘土,从容而淡定,如同坐在一家咖啡馆一样,轻松而自由,只不过在这里不需要买单。三三两两地坐在阳光下,或者在一片狭小的树阴下,说着过去、现在和将来,偶尔也会爆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容因为有了阳光,要比咖啡馆里灿烂得多。所有人在这里没有表现出不自在,当然也不会对这片所谓的草地有厌恶情绪,因为你身边的人都是这样。每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我都会相信人真的是环境之子,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会有什么样的行为。
每天中午,这里总会聚集着大批穿着工作服的人,他们会在这里叼着烟卷、拿着饮料吵吵闹闹,推推搡搡。过后会慢慢地平息下来,因为一部分坐上卡车走了,溶进城市的一个又一个角落,还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坐在草地上吃饭喝水,完成这日子的一部分。吃完饭,一部分人穿过公路又钻进那座工厂,继续工作,或者在工厂里找个角落,坐下来休息一会。当然,这期间草地上是一直有人的,有的人吃过饭就躺在黄土地上睡觉;讲究一点的,往前走一段路,可以看见一些青草,然后躺在上面,但那草地的草也是少得可怜,因为离厂门远一些,来的人相对少一些,还能保持一点绿色而已。
在这段时间里,最忙碌的人要算在厂门口用门板支起一个铺面的商贩,一些人会在这里买烟、饮料、零食、方便面什么的,所以这时候商贩的笑容是最可亲的。我常常会坐在一棵小树下,看着这一切。特别是有人走进那条满是污泥的河流里,抓那些已经被工厂污染了的鱼或者螃蟹时,我总会给他们指出明确的目标,那些人会在阳光下抬起头对我笑笑,而这种笑,也时时让我感到温暖。
据门口的商贩说,有人曾抓这河里的螃蟹回去吃,后来集体拉肚子,所以有人抓的时候,他总会提醒这螃蟹不能吃,这也使我对门口的商贩有了些好感,虽然他的物价每天都会涨一点,可生活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
在这片草地上,我总会想起生活两个字,我常常想在平常的日子里,人与人总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果所有人处在同样的环境里,那会发生一些什么呢?一个人如果不能适应存在的环境,等待他的也许只有死亡。
这片草地,我从来没有看见它晚上的样子。想来晚上应该是安静的,因为所有的人在晚上都会休息,而那些草会休息吗?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观察,发现、推理,然后得出结论。我每天早上会在那片草地里发现一些草根,也许它们一出现就会被人的脚伤害,而那片草地的草,仍旧会默默地生长,不因为有我们这样人的存在而变化。那么人是不是也应该这样?
在这片草地,我似乎看见了生活的本质,那就是平静而坚持,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生活所击败。现在我想起那片草地的时候,似乎也看见了绿油油的草,我相信这才是它应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