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梅前一天,沈砚在书房整理书柜。
铜制怀表“咔哒”弹开,内侧两行小字在台灯下泛着幽蓝——
“倒计时7300天,若宿主心脏停跳,世界重启。”
7300÷365=20。
他合上表盖,心口像被塞进一块冰:二十年后,如果自己死在陆闻前面,这个世界将抹去所有轨迹重来。
而重来意味着——陆闻会再次回到暴雨夜的加油站。
“必须在二十年内,让他强大到没有我也能活。”
沈砚攥紧怀表,指节发白。
身后传来敲门声,林婉探头:“宝贝,和你爸谈个事?”
他回头,看见母亲手里端一碗梨汤,冰糖沉在碗底,像尚未融落的星子。
(二)
客厅,沈崇山罕见地提前回家,袖口还沾工地灰。
男人把一份文件推过来——
“明德私校股权让渡书”。
“送你当十六岁生日礼物,”沈崇山声音低却柔,“陆闻的学籍已同步,你们同班。”
林婉挨着儿子坐,握住他手:“一家人,一起上学,一起毕业,好不好?”
沈砚鼻尖一酸,前世他连“家长会”都没人出席,如今却被父母用整座学校托底。
他抬眼,看楼梯拐角——
陆闻站在那里,穿新的校服,领口过大,露出锁骨旧疤。
少年目光与他对上,又迅速垂下,像怕惊扰谁。
沈砚伸手:“阿闻,过来。”
陆闻攥紧扶手,一步步挪近,被沈砚一把拉到身边。
“以后我坐你后排,”沈砚笑,“你替我挡风。”
林婉把梨汤递给陆闻:“尝尝,阿姨熬了一下午。”
少年接过,指尖在碗沿轻敲,声音哑:“……谢谢。”
第一口梨汤入喉,甜得他眼眶发烫,像把缺失的十五年一次性补回。
(三)
夜里,厨房。
沈砚站在流理台,把怀表放进小玻璃罐,埋进米缸。
“藏好时间,别让爸妈看见。”
陆闻推门,只露出半张脸:“我能进来吗?”
沈砚笑:“家你都能进,厨房不行?”
少年低头,把一张折得方正的纸递过来——
“课程表”。
“我……把高一代数必修一预习完了,”声音轻却骄傲,“以后考试,我帮你押题。”
沈砚愣住,胸口像被温水漫过。
他伸手,揉了揉少年发旋:“好,以后我靠你划重点。”
陆闻耳尖微红,转身找锅:“我给你熬梨汤。”
沈砚想阻止,话到嘴边却咽回——
医生叮嘱:免疫缺陷,控糖。
他看着少年认真挑梨的背影,忽然决定:甜不甜,都由他。
(四)
梨汤在灶上咕嘟。
陆闻数冰糖——
“一、二、三……”
沈砚倚在门框,故意问:“暗号?”
少年耳尖更红:“不是……阿姨说,七颗最润肺。”
第七颗落进锅里,糖衣撞破,溅起小小水花。
沈砚垂眼,想起怀表里的“7300”,心口一阵紧。
他伸手,把糖罐往后推:“其实……我不吃糖。”
陆闻愣住,勺子“当”一声碰锅沿。
“医生说,控糖。”沈砚耸肩,笑却淡,“无糖版,行么?”
少年沉默两秒,把刚倒进去的七颗冰糖一粒一粒捞回。
糖身沾满梨汁,亮晶晶,像未兑现的承诺。
沈砚忽然伸手,握住他腕骨:“对不起。”
陆闻摇头,声音低却认真:“你活着,比甜重要。”
一句话,把沈砚心脏击得粉碎。
他侧头,把眼眶的潮意逼回去,再回头,已带笑:“那就熬无糖版,甜的是回忆。”
(五)
梨汤出锅,清澈微黄。
陆闻先舀一勺吹凉,递到沈砚唇边:“尝尝。”
沈砚含住,梨肉软糯,舌尖只留果酸甜,却甜得他鼻尖发酸。
“好喝。”
少年满足地眯眼,像被顺毛的猫。
沈砚忽然伸手,用拇指擦过他唇角梨渣,声音极轻:“阿闻,二十年后,你想做什么?”
陆闻被问得猝不及防,耳尖红透:“二十年后……我三十五?”
“嗯。”
少年低头,把勺子转了一圈,声音含糊:“想开公司,很大那种,让你做董事长,我做CEO,你生病,我赚钱给你治。”
沈砚笑,眼眶却热了。
他伸手,揉了揉少年后颈:“好,我等着。”
梨汤在两人之间冒热气,像给未来盖的一层薄纱。
(六)
开学前一天,暴雨。
沈砚低烧,林婉在外演出,沈崇山出差。
陆闻第一次独自照顾“病人”。
他翻遍厨房,按林婉教的步骤熬梨汤——
无糖,加枸杞、川贝,小火炖两小时。
端上楼,沈砚正靠在床头,唇色发白,却笑得坏:“无糖也甜?”
“甜。”少年肯定,把碗递过去。
一勺入口,沈砚被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咽下去,热度一路暖到心口。
陆闻坐在床沿,看他喝,手指无意识绞被角:“沈砚。”
“嗯?”
“如果我强大到……能一个人活,你会离开吗?”
沈砚被问得心脏骤停。
他低头,把最后一口梨汤喝完,抬眼,声音哑却认真:“不会。”
“但我要你先学会一个人活,才能陪我一起活。”
少年沉默,半晌,点头:“好。”
窗外雨声噼啪,像无数细小的倒计时。
(七)
深夜,陆闻回房。
他打开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
“第1天:学会无糖梨汤。”
“目标:365天内,让沈砚离不开我。”
写完,他把页脚折了一个小角,像给时间按下的手印。
隔壁,沈砚睁眼,把怀表从米缸捞出,指针仍逆时针,却比之前慢了一秒。
他合盖,轻声道:“一秒也好。”。
【第七章 黑板擦与风云榜,把青春倒着数】
(一)
开学晨,明德私校门口豪车排成车展。
沈砚先下车,沈砚先下车,回身伸手。
陆闻却自己跳下来,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声音低却清晰:“以后,我护着你下车。”
少年逆光而站,校服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年轻的旗。
沈砚眯眼,忽然觉得——
7300天,也许没那么可怕。
镜头拉远,两人并肩进校门,背影被朝阳镀成金色。
白色校服衬衫袖口绣着暗纹“M”——明德捐楼者专属标记。
陆闻跟下,书包是新的,却习惯性单肩背,领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两人一抬头,校门大理石碑反光,像给未来铺了层曝光过度的滤镜。
周围声音骤然低了一度——
“沈家那位?听说捐了图书馆还附带恒温琴房。”
“旁边是谁?黑户破格插班,省重点线超了整整六十。”
镜头推近,十六岁的脸在日光下毫无瑕疵,连毛孔都写着“天之骄子”。
保安亭边,一个高个子男生踩着滑板冲过来,耳机挂在脖颈,音乐外放——
《We Will Rock You》鼓点砸地,男生在两人面前急刹,扬起笑:
“江野,以后同班,多关照。”
阳光落在他虎牙,闪得陆闻眯眼。
沈砚伸手:“沈砚,关照谈不上,一起犯事算我账上。”
江野朗笑,目光跳过他,落在后面慢吞吞走来的清贫少年——
林叙,旧校服洗得发白,却掩不住眉眼清隽。
江野舌尖抵了下齿列,低声啧道:“年级第一?看起来很好欺负。”
疯批属性,初露端倪。
(二)
高一(1)班门口,班主任薛胖顶着啤酒肚,手里拿两张入学成绩单。
“省重点转学生,不错。”
他推推眼镜,目光在沈砚和陆闻之间来回,“你俩谁考倒一,谁擦黑板一个月,没商量。”
全班哄笑,有人小声下注:“双帅翻车,这一个月黑板值日我承包拍照。”
沈砚挑眉,眼尾小痣在阳光下像粒碎钻:“老师,能倒着考吗?”
陆闻更直接,把成绩单翻过来,指尖在满分数学那栏敲了敲——
150,红得嚣张。
薛胖愣住,随即笑出一脸褶子:“成,你俩谁考正数第一,谁指挥倒一擦黑板。”
第一节数学小测,四十分钟。
沈砚写完最后一步,侧头看陆闻——
少年草稿纸空白,只在题旁写答案,字迹凌厉,像把过程都刻在脑子里。
沈砚忽然伸手,在桌下比了个“2”。
陆领会,回“0”。
两人相视一笑,眉梢皆是势在必得。
下课铃响,薛胖收卷,经过他们时,哼哼一句:“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
把柄?沈砚转笔,心想:把柄就是二十年后我死在你前面,世界重启,而你什么都不记得。
(三)
午休,图书馆楼顶。
江野盘腿坐在天台边缘,背对风口,弹吉他唱《Yellow》。
林叙抱着竞赛题,坐在空调外机旁,用记号笔在草稿纸写演算,却总在副歌响起时抬头。
一曲毕,江野侧头笑:“年级第一,我声音好听吗?”
林叙推眼镜,语气淡:“F调高了半音,嗓子不错,音准一般。”
江野挑眉,把吉他递过去:“你来。”
林叙没接,只从口袋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币——
五十块,母亲今天的透析补贴。
“租你一小时,教我物理。”
江野盯着那钱,忽然俯身,声音低到近乎蛊惑:“不收钱,收人。”
林叙耳尖瞬间红透,却仍把钱塞进他琴盒,转身就走。
风把江野的笑声吹散,散到楼下操场,散进沈砚耳朵里。
彼时沈砚正和陆闻并肩走,抬头,正对上天台边缘江野张扬的挥手。
沈砚眯眼:“那是个疯子。”
陆闻“嗯”了一声,把手里冰可乐贴到沈砚颈侧:“降温,省得你上火。”
冰凉触感让沈砚缩了缩脖子,却笑出一声“嘶”——
原来少年体温也可以成为暗号,提醒他:此刻活着,且只能向前。
(四)
第一周结束,年级榜贴出。
第一行并列两个名字:沈砚、陆闻,总分150,一分不差。
薛胖站在榜前,脸色比榜纸还白:“你俩谁控的分?”
沈砚摊手:“运气。”
陆闻补刀:“题太简单。”
围观同学炸了,手机拍照上传论坛——
【双帅屠榜,颜值与智商双杀】
帖子十分钟飘红,配图是两人并肩看榜的背影,日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跑道。而于此同时
当晚,学校官号推送:图书馆新馆奠基仪式,沈氏集团代表出席。
照片里,沈崇山把钥匙模型递给校长,背后横幅写:
“明德·沈砚图书馆”。
江野在评论区带头起哄:“建议把顶楼琴房改成乐队排练室,我投沈砚一票。”
林叙默默点赞,却取消,再点,再取消。
屏幕那端,江野看着反复跳动的点赞提示,笑得像偷到糖的小孩:“年级第一,口是心非。”
(五)
第三周,体育课。
篮球场,班赛。
沈砚打控卫,陆闻小前锋,最后一秒,沈砚假动作传球,陆闻空中接力三分压哨。
全场沸腾,女生尖叫声掀翻屋顶。
球落地,陆闻被围过来的队友拍肩,却第一时间看向沈砚——
少年隔着人群,对他比了个“2”再比“0”。
20,还剩下的年限。
陆闻心脏猛地一紧,像有人用细线勒住,疼却清醒。
他拨开人群,走到沈砚面前,伸手:“击掌。”
“啪”一声脆响,掌心相对,温度交换。
无人注意,沈砚无名指在陆闻腕侧快速划了一道——
逆时针,像把7300天撕下一格。
观众席最高处,林叙抱着记分牌,低头记分数,却在本子角落写下:
“沈砚+陆闻=?”
问号刚落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本子,江野笑得张扬:“等于无敌,别算了。”
林叙推眼镜,耳尖微红,却没能抢回本子。
疯子把那一页撕下,折成飞机,顺风抛向球场——
纸飞机掠过灯架,掠过尖叫,掠过少年们尚未察觉的命运上空,最后落在看台后排,被一只穿皮鞋的脚碾碎。
那是薛胖的脚,他弯腰捡起残骸,脸色比纸还白:“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六)
夜里,宿舍熄灯。
沈砚和陆闻被特批双人间,靠窗上下铺。
月光透进来,照在下铺少年脸上。
沈砚睁眼,把怀表举到眼前,指针比上周又快了一格。
20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
上铺,陆闻翻身,声音低却清晰:“沈砚。”
“嗯?”
“二十年后,你想做什么?”
同样的问题,第二次问。
沈砚笑,声音轻得像怕惊动月光:“想看你开公司,我做董事长,你养我。”
陆闻“嗤”一声,却伸手探下床沿,与他在半空击掌。
“成交。”
掌心相对,温度交换,像把彼此写进未来股份。
沈砚却在这温度里,摸到一点潮湿的汗——
那是陆闻的怕,也是他自己的。
窗外,云遮住月亮,怀表“咔哒”一声,指针逆时针猛跳一格。
沈砚心里跟着一沉:7300-1,剩余7299。
故事,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