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开学前一周,高一教学例会。
薛胖把“新生特殊身体状况汇总”递给教务处:“沈氏集团捐了楼,点名要照顾一个人。”
表格上,沈砚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
“先天性免疫缺陷(EB病毒相关),避免剧烈对抗性运动,建议体育免修。”
公章是市立医院呼吸免疫科,主治医生:顾栖。
顾栖同时是明德校董会医疗顾问,拿人手短,章盖得飞快。
于是,在陆闻还不知道“击剑社”三个字怎么写时,沈砚的免修单已经躺进教务系统,像一张被提前写好的护身符。
(二) “包钱入学”谣言的裂缝
同一天,反对派董事在会议室拍桌子:“捐楼就塞人?省重点线说破就破?”
招生办主任擦汗:“陆闻中考成绩697,比省重点线高61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原学籍档案缺失,走的是‘企业特殊人才推荐’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沈崇山签字的「明德·沈氏助学基金」特聘函。
会议结束,副校长的小舅子把消息卖给自媒体:
「首富独子点名插班生,图书馆=买学位?」
标题党断章取义,“比省重点线高61分”被截掉,只剩「捐楼→塞人」。
谣言像滴入水的墨,一小时染黑论坛。
开学第三天,食堂排队。
前方两个女生刷手机,声音飘进耳朵:
“……就是后面那个黑户,听说沈家花了七位数买学位。”
“长得是好看,可惜走后台。”
陆闻端盘子的手一顿,番茄炒蛋顺势滑到托盘外,溅上鞋面。
他低头,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脏——
像把“后台”两个字烙在白色帆布鞋上。
傍晚,他回宿舍,第一次打开搜索引擎:
「明德私校 特殊人才推荐」
网页跳出「捐赠与赞助」专栏,捐楼合同金额赫然在列:¥80,000,000。
他盯着那一串零,胸口像被塞进一块冰:
原来自己真是“被买进来”的。
(四) 沈砚的自白
夜里,宿舍双人间。
陆闻把鞋刷到第三遍,仍觉得脏。
沈砚掀帘进来,手里拿一罐白色喷雾——
鞋面去渍剂,实验室配方,无香。
他蹲下身,握住陆闻腕骨:“别刷了,再刷脚背露洞。”
少年没抬头,声音闷:“她们说的是真的?”
沈砚没否认,只把免修单也递过去:“这个也是真的。”
白纸黑字,医院红章,免疫缺陷诊断写得清清楚楚。
“图书馆是捐了,”沈砚声音轻,“但成绩是我爸查的,697,没作假。”
“通道是开了,”他抬眼,与陆闻对视,“可通道里只准你一个人过,因为你是697里唯一没学上的。”
一句“没学上”,把陆闻胸口冰碴子瞬间击碎。
他蹲在地上,忽然觉得帆布鞋也没那么脏了——
脏的是命运,而沈砚替他擦了。
(五) 反向“包钱”
第二天早读前,陆闻去财务处。
他把一张银行卡拍在窗口:“从我这儿走学费,刷多少你们定。”
卡里是工地搬砖攒的3万2,密码写在背面。
财务老师愣住:“企业推荐通道,学费全免。”
陆闻固执:“那就当捐给下一个‘没学上’的。”
回宿舍,他把回执单塞进沈砚手心:“后台费,AA。”
沈砚看着回执上「¥32,000」的数额,忽然笑出声——
这是陆闻能拿出的全部,也是他的尊严首付。
他抬手,比了个“OK”:“董事长批准,下月再A。”
两人对视,眼底皆是少年人的赤诚与荒唐。
(六) 击剑社再挑衅
谣言+免修单,把“病秧子”标签钉死在沈砚背后。
击剑社社长看准时机,在公开课再下战书:
“沈砚上不了场,那就由他的‘钱包’代打。”
钱包=陆闻。
社长把话挑明:“输了,你俩一起公开承认——一个买学位,一个卖身护主。”
陆闻握紧佩剑,指节发白。
他忽然明白,免修单不是护身符,是靶子;
而“包钱入学”也不是终点,是悬在沈砚头顶的刀。
他必须赢,才能把刀口调转。
夜里,陆闻刷完体能,回宿舍。
沈砚已睡,怀表放在枕边,表盖微开。
陆闻弯腰替他掖被角,月光恰好落在内侧小字——
「7300」。
数字一闪,像感应到窥视,迅速暗了半格。
陆闻愣住,心跳莫名失速。
他伸手,想触碰,又怕惊动什么。
最终,只是轻轻替沈砚把表盖阖上,低声道:
“不管多少天,我都陪你跑完。”
镜头定格——
怀表指针逆时针,悄悄减半格;
而少年眼底的光,顺时针亮起。
EB病毒抗体报告出来的那天,是周三下午,明德图书馆顶层。
沈砚靠在未揭幕的捐款墙背面,手里是密封血检袋——
IgM值飙到3.2,正常上限0.8。
医生建议栏盖红章:避免密集接触,建议暂停寄宿。
风从脚手架灌进来,吹得纸张猎猎作响,像提前为他奏的哀歌。
他低头,把报告对折,再对折,直到硬块能完全被掌心包裹。
“减少亲密接触”——
对旁人是医学建议,对他却是命运判决:
离开陆闻,或让陆闻提前面对「7300天可能归零」的真相。
两个选项,都是割肉。
(二)
心脏位置被金属撞得生疼,陆闻却忽然想起昨夜——
沈砚在洗手间压低声音的干呕,
以及洗漱台上并排的两支牙刷:蓝的是他的,白的是沈砚的。
疼痛变得真实:他得赢,也必须让沈砚健康。
哪怕代价是把自己练到报废。
(三)
夜里十一点,宿舍双人间。
沈砚把煮好的无糖梨汤端上桌,梨片薄得能透光。
陆闻趴在桌前,写击剑步伐公式,眉心拧成川。
“睡了,四点了。”
“还差两组核心。”
沈砚叹气,伸手去抽笔记本,指尖不小心碰到少年虎口——
新磨的剑茧粗粝,像尚未打磨的世界线。
陆闻反手握住他,声音低却执拗:“下周轮到我护着你,别上场。”
沈砚笑,心脏却因那句“护着”猛地抽疼:期限减半的警告犹在耳。
他垂眼,用梨汤勺柄轻轻敲杯沿:“无糖,甜吗?”
陆闻喝一口,喉结滚动:“甜。”
“哪甜?”
“回忆。”
一句话,把沈砚钉在原地——
原来少年早就把「甜」的定义从味觉移到记忆,而他,是记忆载体。
若载体消失,甜味是否归零?
他不敢深想。
(四)
第二天,贵族运动选修课。
击剑馆对外开放,校董会旁听。
陆闻换剑服,左臂护具下藏着刚拿到的「律师函」——
目标:散布「传染性血液」谣言的三个家长。
这是陆闻第一次动用法律武器,指尖却在按发送键时颤抖。
沈砚坐在看台最前排,脸色比墙面甲醛试纸还白。
馆长下令热身,陆闻刚迈出弓步,胃部突然抽搐——
铁锈味涌到喉口,他硬生生咽下,嘴角留下一点红。
沈砚猛地起身,怀表在口袋发出「滴滴」警示,表盖自动弹开:
隐藏小字浮现——
「若被守护者提前知晓限定倒计时,期限减半。」
电流般疼痛顺耳膜爬进大脑,他眼前一黑,扶住栏杆才没倒下。
赛场中央,陆闻回头冲他笑,用口型说:没事。
那口型像钝刀,把沈砚的心脏锯成两半。
(五)
当晚,校医室。
陆闻胃出血,<50ml,尚属轻度,却足够医生开「病危告知」。
沈砚捏着笔,在「关系」栏填「同胞兄弟」——
墨迹晕开一小团黑,像无法示人的秘密。
医生补一句:“劳累+焦虑,再有一次就转院。”
沈砚点头,喉咙发紧:“我们会注意。”
注意什么?注意不让陆闻拼命,还是注意不让怀表再报警?
他分不清。
床帘后,陆闻醒来,第一句是:
“别告诉我妈。”
——「妈」指的是林婉。
沈砚苦笑:“好,但你也得答应我,击剑训练减半。”
陆闻没应,只伸手,覆在他手背上,指尖冰凉:
“减半的不该是训练,是你的瞒。”
沈砚心脏骤停,几乎以为少年知道了倒计时。
可陆闻只是抬眼,声音哑却笃定:
“你有事瞒我,我感觉得到。等我觉得配知道,就告诉我,行吗?”
沈砚用另一只手握住他,掌心相扣,像扣住一条随时会断的保险丝:
“行。”
期限由此刻开始,对半砍——
3650天,十年。
他还有十年,让陆闻长出翅膀。
(六)
第三天,图书馆甲醛测试公开进行。
反对派董事带来省台记者,要求现场抽血检测「沈氏偷工减料」。
沈砚被推到镜头前,手臂绑压脉带,血管清晰可见。
陆闻站在人群外,手里攥着击剑佩剑,指节青白。
记者提问:“沈同学,你父亲是否用捐款洗钱?”
沈砚抬眼,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麦克风收进:
“图书馆所有板材采用F4星环保标准,检测报告已同步教育局官网。至于我的血——”
他伸手,让护士抽血,透明试管瞬间红透,
“随时接受调查,但结果出来,请贵台在首页挂一周道歉声明。”
闪光灯狂响,沈砚侧头,对人群外的陆闻做口型:
别担心。
可下一秒,眩晕袭来——
高抗体+低血糖,他身形一晃。
陆闻冲上前,一把扶住,佩剑“当啷”掉地,声音清脆。
镜头忠实记录:首富独子倒在「贫民窟少年」怀里,脸色惨白。
当晚,论坛热帖第一:
【沈砚病发,陆闻抱人——明德新CP or 主仆情深?】
照片里,陆闻横抱沈砚,下颌线绷紧,像护食的狼。
没人知道,他抱人那一刻,胃正痉挛,口腔全是血腥味。
但他站得笔直——
这是他能给沈砚的「强大」初秀。
(七)
深夜,宿舍。
沈砚退烧,睁眼,发现陆闻趴在床沿睡着,手里还握那只空试管。
他伸手,把少年额前碎发拨开,指尖在旧疤处停留。
怀表放在枕边,「滴滴」声已停,表针却倒转半格——
0.5秒闪回画面突袭:
2009年暴雨夜加油站,镜头里只剩陆闻被绑,没有沈砚的身影。
世界线出现空白。
沈砚心脏被攥紧,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原来,若陆闻先倒下,消失的竟是自己。
不是重启,是抹除。
他把脸埋进掌心,无声喘息。
床沿,陆闻醒来,第一句仍是:
“我在,别怕。”
沈砚抬头,眼眶通红,却笑:
“十年后,换我怕你。”
少年没听懂,只伸手,覆在他心脏位置,掌心滚烫:
“那就让心脏跳快一点,陪我活到十年后。”
沈砚握住那只手,指节相扣,像扣住最后一颗螺丝。
期限已减半,他不能再退。
(八)
第四天清晨,击剑馆。
社长送来新战书:训练量翻倍,否则默认认输。
陆闻把战书对折,塞进护胸背心,转身对镜扎头发。
镜里映出沈砚,他倚门而立,脸色仍白,却扬起笑:
“击剑服左胸有个口袋,刚好放律师函——
输了递战书,赢了递法院,你选。”
陆闻回头,看着他,:“我一定会赢的”
他垂眼,把无糖梨汤的保温杯递过去:
“无糖,也甜。”
少年接过,指尖相触,电流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