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二月末，明德私校击剑馆。
决赛最后一剑，陆闻弓步劈中对方面罩，电子计分器亮起鲜红“5”。
全场安静半秒，随即爆炸。
社长摘下面罩，喘息着伸手：“我认输。”
陆闻握剑柄的指节发白，汗顺着下颌滴在金属地线上，像给胜利镀一层冷光。
他回头，看台第一排，沈砚举着无糖矿泉水，笑得牙尖嘴利：“恭喜，擦黑板免单。”
镜头定格在少年相触的掌心——
汗水与矿泉水一起蒸发，把“买学位”谣言蒸发成水汽，悬在屋顶，再没落下。
至此，击剑社风波正式画上句点。
薛胖在班会上宣布：“以后谁再提‘倒一擦黑板’，自己先擦一个月嘴。”
全班哄笑，陆闻低头转笔，耳尖却红得透明——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公开维护」，维护者沈砚，维护方式：赢。
（二）
寒假前的最后一节自习。
窗外下初雪，图书馆新馆玻璃穹顶积了薄薄一层白，像给未完工的世界线盖了张草稿纸。
沈砚把暖手宝塞进陆闻后颈：“别写卷子了，陪我去看雪。”
少年被迫起身，羽绒服拉链被拉得过高，遮到下巴，只剩一双黑眸露外面，闷声抗议：“卷子还剩半套。”
“雪也在等半场，”沈砚笑，“它先落，你先陪。”
两人并肩穿过连廊，脚印在薄雪上踩出一排省略号，像把未说的秘密一路点到远方。
顶层琴房没关门，江野在里面练扫弦，林叙弯腰调音，侧脸被雪光映得清冷。
听见脚步声，江野抬手比“嘘”，吉他一转，弹出《White Christmas》前奏。
沈砚推门，四人对视，笑意同时浮上眼底——
期末、比赛、谣言、心跳，都被雪按下静音键。
一曲终了，林叙把琴盒合上，声音轻却认真：“寒假一起刷题吗？我整理了竞赛题库。”
江野挑眉：“我出场地，江氏山顶别墅，恒温泳池，包三餐。”
陆闻侧头看沈砚，雪落在他睫毛，化成细小水珠，像未坠的泪。
沈砚伸手，把那点雪抹掉：“去，怎么不去。有人管饭，还有人——”
他故意停顿，目光掠过江野按在林叙肩上的手，“管别的。”
林叙耳尖瞬间红透，转身装琴，却被江野一把拽住手腕，低笑：“别跑，还没答应呢。”
雪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给未来的两条副CP线，提前盖了封印。
（三）
雪夜，宿舍双人间。
暖气片嗡嗡作响，陆闻把最后一张物理竞赛卷写完，抬头，零点三十分。
沈砚还没睡，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是顾栖医生发来的免疫复查表——
EB-VCA IgM 2.8，比上次降了0.4，却仍超标。
医生建议栏新增一行红字：
“寒假避免人群聚集，必要时可考虑短期住校隔离。”
沈砚把屏幕合上，转头，正对上陆闻视线。
少年递给他一杯无糖梨汤，声音低却坚持：“医生让你离人群远点，不是离我远点。”
一句话，把沈砚心脏揉得发软。
他接过杯子，指腹有意无意碰了碰陆闻虎口：“行，那寒假我去山顶别墅当蘑菇，你负责浇水。”
陆闻“嗯”了一声，耳尖却红得透明。
灯光熄灭，两人各自上床。
黑暗里，沈砚把怀表从枕边摸出，借窗外雪光，内侧数字安静躺在那里——
7292。
一学期过去，仅消耗8天，比预期慢，却让他更心慌：
时间越慢，越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他侧耳听上铺动静，陆闻呼吸均匀，偶尔翻动卷子，纸页沙沙，像给雪夜配的白噪音。
沈砚阖眼，轻声道：“晚安，7292。”
怀表“咔哒”一声，像回应。
（四）
寒假第一天，山顶别墅。
恒温泳池水面浮着薄冰，江野拿吉他当破冰船，被林叙一句“噪音污染”踹回室内。
陆闻五点起床，绕山道跑十公里，回屋冲冷水澡，发梢结冰茬。
沈砚裹羽绒服站在厨房，看林婉远程视频指导江家厨师：
“无糖版梨汤，梨要秋月，炖够两小时，冰糖别放，用枸杞提甜味。”
厨师一脸懵：“无糖能甜？”
林婉笑：“有人把甜味存在回忆里，你照做就行。”
梨汤出锅，沈砚先盛一杯，递给刚跑完步的陆闻。
少年仰头灌下，冰茬混着热气，汗珠顺着下颌滴在地板，像给地暖下一场急雨。
“甜吗？”
“甜。”
陆闻擦嘴，把杯子反扣，杯底正对沈砚，——
那是他们小时候在工地约定的暗号：反扣＝「我很好，别担心」。
沈砚心口被烫了一下，伸手把空杯转正：“行，甜就行。”
窗外，雪又开始下，细屑般落在泳池冰面，像给世界撒一把盐，保鲜。
（五）
除夕前夜，四人围炉刷题。
江野把竞赛题撕成纸条，输的人跳泳池。
结果自己先中标，大冬天赤膊下水，冻得吱哇乱叫，被林叙用毛巾裹头拖回屋。
屋里暖气开足，壁炉噼啪。
沈砚窝沙发，把笔记本摊在陆闻膝头，屏幕是顾栖新发的免疫曲线——
IgM值再降0.3，离正常上限只差一个指尖。
医生附言：保持现状，有望年内回落。
沈砚把鼠标移到「关闭」，却无意点开附件——
隐藏文件名为「7300-DAY FOLLOW-UP」。
他心跳失速，快速切屏。
陆闻侧头，目光落在那闪过的文件名，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是什么？”
“免疫随访表，乱码。”
沈砚合上电脑，笑得太自然，反而显得刻意。
陆闻没追问，只把手中笔转了一圈，在题本角落写下一行小字：
「7300 = ?」
后面画了一只倒走的表。
（六）
新学期报到，明德校门。
雪已化尽，银杏抽新芽。
薛胖站在门口，挨个发下学期课表，轮到陆闻，忽然伸手拍他肩：
“省竞赛队推荐表，签吗？”
少年愣住，省队意味着周三到周日全封闭训练，以及——
与沈砚分开上课。
他回头，看十米外沈砚正被女生围住问图书馆预约码，眉眼弯弯，却时不时朝这边瞥。
陆闻捏着推荐表，指节发白。
“给我一天考虑。”
“行，明早给我。”
薛胖走后，沈砚突围成功，快步过来，手里晃着两杯无糖梨汤：
“省队？去啊，省得你跟我抢早八。”
语气轻松，眼底却掩不住黯色。
陆闻没接梨汤，只伸手，把他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声音低：
“去可以，但得带着你。”
沈砚笑，梨汤杯沿碰了碰他胸口：“行，把我装包里，每天掏出来晒晒。”
两人相视而笑，银杏叶落在肩头，像给未来盖了一枚邮戳。
（七）
夜里，宿舍。
陆闻在阳台打电话，背对室内。
“……省队封闭训练能申请外宿吗？对，室友免疫缺陷，需要照看。”
声音压得极低，却仍被沈砚听见。
少年挂电话，转身，正对上沈砚视线。
沈砚倚门框，手里转着怀表，表盖阖着，却掩不住「滴滴」微响。
“申请外宿做什么？”
“怕你半夜咳死。”
“那要是先死的是我，你岂不前功尽弃？”
陆闻没笑，一步步逼近，直到把沈砚困在门板与胸膛之间，声音低哑：
“真到了那天，我陪你一起死，再把命赔给世界。”
一句话，把沈砚所有玩笑堵回喉咙。
他抬眼，在少年黑眸里看见自己缩小的影子——
以及影子背后，倒走的表针。
怀表忽然「咔哒」一声，数字跳动：7291→7290。
期限再少一天，像有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沈砚伸手，覆在陆闻心口，掌心下心跳轰隆。
“好，那就一起活。”
声音轻，却像把整个世界线攥进手里。
（八）
凌晨两点，陆闻上床。
沈砚没睡，把笔记本搬到客厅，插入U盘——
隐藏文件夹「7300-DAY」自动弹出。
他双击，最新子文件名为「闪回记录」。
点开，是一段0.5秒黑屏视频，时间戳显示昨夜23:59:59。
画面里，是2009年暴雨夜加油站——
没有沈砚，只有十五岁的陆闻被绑在水泥柱，皮带落下，世界无声。
视频结束，屏幕倒映出沈砚苍白的脸。
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沈砚猛地合上电脑，回头——
陆闻站在走廊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声音低却清晰：
“沈砚，2009年的你……到底在哪？”
镜头定格在少年晦暗的眸色里——
怀疑、心疼、与即将破土而出的「知晓」交织成网。
怀表在桌面「滴滴」狂响，像给最后的倒计时，按下红色确认键。
故事，进入被守护者即将知晓的倒计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