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诗会请柬
晌午，天气微热
昨夜鬼市的刀光剑影、枯井下的惊心动魄，仿佛被初升的朝阳彻底蒸发，未在巍峨宫墙上留下丝毫痕迹。
紫宸殿内，沈云晦——此刻仍是世人眼中那个需要精心娇养的昭华公主——正由宫女伺候着用早膳。玉勺轻搅着碗里的血燕窝，她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姐姐天蒙蒙亮时才带着一身夜露寒气潜回，月下阁的人，好似认出了姐姐。
“无妨，”沈云昭当时虽面色疲惫，眼神却依旧沉稳如磐石，“认得我这张脸的人，京城里屈指可数，更何况他只看到了我的眼。即便他怀疑，也查无实据。当务之急，是三日后的老码头。”
话虽如此，姐妹二人都清楚，她们如同在悬崖边行走，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公主”
思绪拉回
宫女琉璃手捧一张洒金朱红的请柬，步履轻盈地走入内殿，声音平静，“如意楼遣人送来了帖子，三日后举办流觞诗会，广邀京中才子佳人，也..也请您前去一观。奴，奴婢知道您不愿..”
“好”。沈云晦眸光微动，放下玉勺，接过请柬。
“啊”，宫女很是诧异，公主一向久居深宫，连宫中的宴会都很少出席，更是基本没出过宫，为何近日总是应邀参加一些..不入流的聚会。
沈云晦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宫女，便将心思放在了请柬上。
触手是上好的撒金宣纸，墨迹淋漓带着松烟香气，落款是如意楼主“逍遥先生”的私印。如意楼，京城第一风雅地，亦是各方势力眼线交汇之处。
她指尖轻轻拂过那龙飞凤舞的“昭华公主”四字，脑中已飞速权衡。月下阁三日后子时在老码头有重大行动，而这诗会则在三日后傍晚开始。时间上并不冲突，甚至……
赴会，不仅能示敌以弱，还要维持她“病弱公主”不问世事的表象，奥，对了，萧灼需要增加一下她只爱风花雪月不堪重用的形象。如此便更能借机观察那些可能会在诗会上露面的人——比如，那个身份成谜的富商“萧恒”。或许，还能捕捉到一丝与月下阁相关的蛛丝马迹。
“回复如意楼，本宫会准时赴约。”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期待，仿佛只是一个深宫公主对宫外热闹的向往。
“是。”琉璃更加诧异，迅速应下，转身去安排。
寝殿内重归寂静。沈云晦走到窗边，望向宫墙外那片湛蓝的天空。风吹动檐下金铃，叮咚作响。她需要一场盛大的露面，让天下人知道她昭华公主，奥，是她们，昭华公主
夜晚，皇宫深处，帝王寝宫旁的暖阁内。
皇帝沈擎放下手中的密报，揉了揉眉心，看向身旁正在为他斟茶的皇后苏婉：“昭儿昨夜又出去了？”
苏婉将温热的茶盏递到他手中，眉眼温柔，不见丝毫惊诧：“嗯，晦儿说北疆那条线有了眉目，指向鬼市和月下阁，她不去不放心。”
沈擎叹了口气，这口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更多的是心疼与骄傲：“这两个丫头……比我们当年还能折腾。朕给了她们暗影阁和天机阁，是让她们有自保和监察天下的能力，不是让她们事事亲力亲为，去闯龙潭虎穴。”
苏婉轻笑，依偎在夫君身侧：“你我还不知道她们？看似一个沉稳一个跳脱，骨子里却是一样的执拗。你让昭儿安安分分待在宫里当她的昭华公主不理前线战事，她肯吗？你让晦儿只打理暗影阁，不去帮姐姐分担朝堂暗箭，她愿吗？她们是在用她们的方式，守护这个家，守护这片江山。能为你分忧，你还挑上了”，皇后一点也不惯着沈擎，一个白眼就翻过去了。
沈擎无奈，握住皇后的手，目光深邃：“朕知道。只是……苦了她们。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雏鹰总要离巢，宝剑也需开锋。”苏婉语气坚定，“我们能给的，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暗影阁的杀手，天机阁的情报，还有昭儿晦儿那一身足以傲视群雄的武功，不都是我们默许甚至推动的吗？只要她们平安，这天下，随她们去闯。”
帝后相视一笑，眼中是历经风雨后的默契与深沉如海的爱意。他们给了女儿们最坚固的堡垒，也给了她们最自由的翅膀。
而另一边，二皇子沈云辞的寝宫内。
这位在外人眼中只知斗鸡走狗、摆弄奇巧淫技的纨绔皇子，正对着一副精巧的机关锁蹙眉苦思。听到小太监回禀如意楼诗会送了请柬给昭华公主，他头也不抬，只不耐烦地挥挥手：
“去去去，什么劳什子诗会，无趣得紧！哪有我这千机锁有意思！”他嘟囔着，“就皇姐那身子骨，还爱去凑这种热闹……啧，回头让母后多派几个得力的人跟着，别被那些酸儒或者不知所谓的狂蜂浪蝶冲撞了。”
他全然不知，他口中需要保护的“病弱”皇姐，昨夜刚单枪匹马挑了月下阁的据点；而他另一位皇姐，此刻正谋划着在诗会上洞察风云。他被保护得很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也是帝后和两位姐姐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浑浊的权谋泥潭，能干净一个，是一个。
宫外，驿馆别院。
萧景珩把玩着手中同样精美的如意楼请柬，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他面前站着一名低眉顺眼的侍从，正是昨夜在鬼市枯井下的那名头目。
“主子，昨夜那闯入者……身法极高，属下无能，让她跑了。而且……”侍从迟疑了一下，“她蒙面巾被属下刀锋划破一角，虽只看清那双眼，但..那双眼……竟与宫宴上的昭华公主有七八分相似！”
萧景珩把玩请柬的动作一顿，眼中锐光一闪而逝：“昭华公主？”他想起宫宴上那抹烟霞色的身影，娇弱、苍白，却又在应对楼兰使臣时透出不容忽视的锋芒。“你确定？”
“属下不敢妄言，但……确实极像。”侍从额头沁出冷汗。
萧景珩沉默片刻，忽而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有趣。一个深宫病弱的公主，深夜出现在龙蛇混杂的鬼市，身手不凡，探查我月下阁机密……看来，这位公主殿下，比我们想象的要有趣得多。”他指尖敲了敲请柬，“三日后如意楼诗会，她也会去……正好，让本王亲自去会一会这位表里不一的公主殿下。”
顾府
顾临渊收到请柬时，正在书房临帖。看到“昭华公主”亦在受邀之列，他沉稳的笔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滴墨迹在宣纸上缓缓晕开。
宫宴上，公主殿下那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反击，那苍白面容下偶尔掠过的清亮眼神，早已在他心中刻下痕迹。不同于京中其他贵女的矫揉造作，她像一株开在悬崖边的幽兰，神秘而脆弱，却又蕴含着惊人的韧性。
这诗会，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再次见到她，或许……能稍稍靠近一点的机会。他将写坏的宣纸团起，重新铺开一张，落笔更为慎重。
暗处，已换回暗影阁主装扮的沈云昭，接到了妹妹通过天机阁密道传来的消息。
“三日后，如意楼诗会，我会赴约。阿姊，暗中护卫，并留意所有可疑之人，尤其是萧恒及其随从。老码头行动前，此地或可一探虚实。”
沈云昭看着纸条在指尖化为灰烬，眼神冷冽。她自然不会让妹妹独自涉险。如意楼那种地方，看似风雅，实则暗藏杀机。她会化作最隐秘的影子，藏在妹妹身后，将所有可能的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三日后，流觞曲水，诗词唱和之下，将是另一番不见刀光剑影的较量。
请柬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京城各方势力心中漾开层层涟漪。风，起于青萍之末。
沈云晦站在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与姐姐一模一样的脸，缓缓拿起一支金凤步摇，插入发髻。步摇流苏轻晃，映着她沉静如水的眼眸。
诗会，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