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三开学前一周,省队夏季集训营。
云州市郊,废弃军校改装的基地,铁门一关,手机信号只剩两格。
陆闻拖着行李下车,迎面是三十七度热浪,混着蝉鸣与教练的哨子——
“省队不是夏令营,是斗兽场!”
魔鬼教练姓秦,前国家队队长,嗓门带金属颤音:“想要保送名额?先让我看到你们不要命!”
保送名额一共两个:
全国中学生击剑锦标赛个人前三,可直接签A大“运动精英计划”;
文化课需达一本线,额外加试数学、英语,校内部出题,难度≈竞赛省二。
陆闻把简章折成四块,塞进钱包透明层——
那里还躺着「高考前不公开协议」,指纹+爱心被汗水浸得发毛。
他抬头,看基地高墙铁网,像看一座必须攻克的城。
(二)
入营第三天,沈砚作为“编外陪读”出现。
顾栖医生签字:“低烧可控,基地有队医,可随行。”
秦教练挑眉:“病秧子来干嘛?”
沈砚把行李箱往地上一立,盖子弹开——
满满一箱打印好的卷子:A大历年保送加试300套,按知识点、难度、错题率三维分类。
“我来打工,”少年笑,眼尾弯成月,“给省队讲题,换一张床。”
秦教练愣了两秒,吼:“讲题可以,床位自理!”
于是,沈砚住进器材室改的小隔间,四平米,没窗,只有一盏白炽灯。
夜里,他把折叠桌支在击剑台旁,刷题到两点,低烧37.8,额角是细密的汗,却乐此不疲。
陆闻训练结束,冲完冷水澡,隔间门缝里透出的光像海上的灯塔。
他推门,把冰镇矿泉水贴到沈砚颈侧:“降温。”
沈砚被冻得缩肩,却顺势握住他手腕:“一起刷,你数学还差三道大题。”
灯光下,两张并排的影子,一个握剑,一个握笔,像把未来折成对称轴。
(三)
集训第十五天,内部测试。
陆闻击剑排名稳第一,文化课却卡在数学第7题——
数列放缩,历年A大保送杀手。
晚上,沈砚把这道题拆成五种解法,写满整块白板。
秦教练路过,驻足十分钟,丢下一句:“小老师,明早加一节数学晨课,全队一起听。”
于是,清晨五点半,击剑馆变数学教室。
沈砚站在剑道尽头,拿教鞭当剑,指着白板:“放缩的本质,是给无限一个边界。”
台下,少年们睡眼惺忪,陆闻却目光灼灼,像听一场告白。
课后,秦教练拍沈砚肩:“A大需要这样的脑子,你也考?”
沈砚笑,把怀表从口袋勾出,表盖轻弹:“我考,但不用名额。”
声音低,只有教练听见:“把名额留给他,我自有路。”
一句话,把保送的重担全卸到陆闻肩上,也把自己推向更险的崖。
(四)
集训第三十天,高温假取消。
A大加试模拟,陆闻数学147,英语149,总分296/300,排名第一。
秦教练却当众泼冷水:“模拟考满分的大有人在,全国赛拿牌再谈保送。”
当夜,陆闻加练到十一点,击剑服能拧出水。
回到隔间,沈砚已烧到38.9,额角是汗,手里仍攥着红笔,在卷面写“解”。
陆闻把他打横抱起,直奔医务室。
医生丢来冰袋:“物理降温,别捂。”
少年把冰水倒进洗脸盆,脱掉沈砚T恤,用毛巾一点点擦过锁骨、腋下、肘窝。
每擦一下,沈砚就轻颤一下,像被琴弦拨动。
退烧药起效,体温降到38.2,沈砚半睁眼,声音哑得发飘:“题还没讲完……”
陆闻把毛巾拧干,叠成方块贴在他额头:“先降温,再讲命。”
一句话,把沈砚眼眶逼红,他伸手,勾住少年脖颈,声音低得只有气音:
“把金牌拿回来,命就给你。”
(五)
全国赛抽签,陆闻被分进“死亡半区”,八强对手是去年全国冠军。
赛前夜,沈砚烧退,却开始干咳。
队医给陆闻塞了包润喉糖:“别传染,赛场不许咳。”
沈砚把糖拆开,全倒进自己口袋,又换成无糖梨膏糖,含一颗,把包装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陆闻护腕内侧:“无糖,也甜。”
比赛日,场馆空调开足,掌声像潮水。
最后一局,11:11,冠军拿到赛点。
陆闻摘面罩擦汗,护腕内侧的梨膏糖纸贴在脉搏,随着心跳“沙沙”响。
他忽然抬头,看台最高处,沈砚举着白板,红笔写一行大字:
“给无限一个边界!”
边界二字,被画成一颗极小的爱心。
陆闻弯眼,下一剑——弓步劈中线,红灯亮,13:11。
全场爆炸,秦教练把毛巾抛向空中。
观众席,沈砚把白板翻过来,背面是另一行字:
“A大见。”
(六)
赛后,A大招生办当场递来预录取通知:
“运动精英计划+数学实验班,双学位,签吗?”
陆闻没接,先回头找沈砚。
少年站在通道尽头,脸色苍白,却笑得明亮。
陆闻把通知塞给他:“一起签。”
沈砚摇头,从背包抽出另一份文件——
A大「拔尖创新人才计划」自荐表,已盖明德公章。
“我走竞赛保送,不占用击剑名额。”
陆闻愣住:“可你的省队数学竞赛还没……”
“明天比。”沈砚抬眼,烧过的瞳孔像被水洗过,黑得发亮,“我陪你比完,再陪我比。”
一句话,把两个人的未来绑成死结。
(七)
深夜,器材室小隔间。
灯泡昏黄,击剑服还来不及晾,滴着水。
沈砚靠墙壁,低烧未退,却提笔刷最后一道竞赛压轴。
陆闻坐在他对面,把预录取通知折成小船,推到他手边:“一起签,就现在。”
沈砚笑,拿笔尾点纸:“条件。”
“说。”
“省队集训结束,搬来我宿舍,上下铺。”
“成交。”
两人同时落笔,指纹叠着指纹,像在那张“高考前不公开协议”旁,又盖了一层公章。
签完,陆闻把纸折成方块,塞进钱包透明层——
那里,指纹爱心已旧,新的通知压在上面,像给旧爱盖上新章。
(八)
卷末,返程大巴。
陆闻靠窗,沈砚靠走廊,头抵着头,睡颜安静。
车窗掠过凌晨两点的高速灯,像一条逆向的流星河。
沈砚半醒,把怀表掏出,表盖弹开——
数字停格:3285→3284。
竞赛保送到手,期限却只减一天。
他侧头,看少年睡颜,鼻尖有汗,耳钉闪着微光。
沈砚把表盖阖上,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3284,够了,我会把死亡推远一点。”
话音落,表盘背面忽然浮现第四行隐藏小字:
「若保送路径与被守护者轨迹完全重合,世界线将提前收束。」
沈砚心脏猛地一沉——
收束,意味着倒计时不再是天数,而是事件。
一旦两人踏进A大,期限可能从“天”变成“秒”。
他抬头,窗外天际泛起蟹壳青,像未合上的表盖。
镜头定格在少年相握的指尖——
一个握剑,一个握表,像握住同一条即将绷断的线。
故事,进入「世界线收束」预警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