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中的死寂,比之前更加浓重,神仆军团覆灭的余波尚未在众人心中平复,而木屋外墙画轴上那“转动”的眼睛,又将他们拉入了更深的恐惧深渊。
所有人都紧靠在一起,武器对准各个方向,尤其是那间诡异的木屋和那片死黑的墨潭,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难以名状的恐怖从中扑出。
赵乾强压着心脏的狂跳,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这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
他注意到,自从神仆的攻击被“解决”后,那种无处不在的精神压迫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但另一种更精微且更针对性的“注视感”却落在了他们身上,尤其是落在他自己身上。
那感觉冰冷而纯粹,不带恶意,却更令人胆寒,仿佛自己成了砧板上被仔细打量的鱼肉。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赵乾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副官和老兵们说道,“必须想办法离开这个洼地!”
“怎么走?四面都是绝壁,那潭水邪门,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副官的声音带着绝望。
“总有办法……”赵乾的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画卷,一个疯狂的念头升起,“那些画……或许不仅仅是画……它们可能记录了什么,或者……是某种提示?”
就在这时,队伍中一个负责照顾伤兵的年轻医护名叫小竹,因为极度口渴和紧张,精神有些恍惚。
她看着不远处那片死寂的墨潭,那漆黑如镜的水面在灰蒙蒙的天光下,竟隐隐映照出她记忆中故乡开满野花的山坡景象,那么清晰,那么诱人。
“水……有水……”她喃喃着,眼神迷离,下意识地朝着墨潭迈出了一步。
“小竹!回来!”旁边的人惊呼,但已经晚了。
就在小竹的脚踏入墨潭边缘那片湿软泥土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原本平静如镜的墨潭水面,突然剧烈地沸腾起来,但沸腾出的不是水泡,而是浓稠如血的暗红色“墨汁”。
这些“墨汁”迅速凝聚,化作无数只鲜血淋漓和指甲尖长的手臂,猛地伸出水面,抓向小竹的脚踝……
小竹发出凄厉的尖叫,挣扎着想要后退,但那些血手力量奇大,并且带着一种冰寒刺骨的怨毒气息,顺着她的腿部向上缠绕!
“救人!”赵乾目眦欲裂,拔出佩刀就要冲上前。
然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血手在触碰到小竹之后,并未立刻将她拖入潭底,反而像是激发了某种反应。
小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翻白,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
她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的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一连串混乱、扭曲和充满了痛苦与憎恨,意义不明的音节……
与此同时,木屋外墙上一幅原本描绘着无数在血海中挣扎手臂的画卷,突然亮起了微弱的红光。
画中的手臂仿佛活了过来,蠕动得更加剧烈,与小竹身上发生的变化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别过去!”之前那个发现画中眼睛动了的老兵死死拉住赵乾,脸上是极致的恐惧,“那潭水……那画……是活的,它们在……反应!”
就在众人眼睁睁看着小竹即将被那诡异的血墨彻底吞噬时,所有的异变又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血手化作普通的墨汁消散回潭中,潭水恢复死寂。
小竹“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昏迷不醒,但身体表面并无明显伤痕,只是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
而那幅墙上的画卷,也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这片洼地,这里的一切,都会对闯入者的特定行为做出“反应”!而反应的模式,似乎与那些恐怖的画卷息息相关!
木屋内。
画师面前悬浮着那幅描绘赵乾队伍的画卷此刻,画卷的一角,多了一个小小的、动态的场景……正是刚才小竹触及墨潭引发异变的过程。
那血手的出现和小竹的扭曲,画卷的共鸣,都被细致入微地记录了下来,如同一个被缩放,循环播放的短片。
画师的墨黑双眼,平静地“看”着画卷中的这一幕,他没有在意小竹的生死,那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关注的是“反应”本身,人类在特定环境刺激下靠近墨潭,触发了领域内预设的“规则”血墨手臂攻击,精神侵蚀。
并与对应的“记录载体”,那幅画产生了能量和信息交互。
这个“反应过程”,其细节、其强度和其蕴含的恐惧与痛苦的能量光谱,才是他感兴趣的“数据”。
他抬起手指,一缕墨迹渗出,并非去修改画卷中小竹的形象,而是轻轻点在那幅《血手图》的复制影像上。
墨迹融入,那画卷影像似乎变得更加“鲜活”了一分,其中蕴含的“痛苦”与“怨毒”的概念,也仿佛被提炼得更加精纯。
这是一个测试,一个校准……他在通过这些闯入者的行为,来微调和激活他领域内这些“画作”的“活性”。
或者说,是在完善这些“规则陷阱”的触发机制和表现效果。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画卷中的赵乾身上。
这个灵魂,是这群“素材”中最稳定,也是“色彩”最复杂的一个。
他的反应,会更有趣。画师的指尖,再次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墨意。
这一次,他并未指向任何具体的“陷阱”,而是如同拨动琴弦般,对着画卷中赵乾所在的区域轻轻一弹。
一股极其隐晦和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穿越了现实与画境的界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赵乾的脑海。
正在为小竹的遭遇和眼前的绝境而焦灼万分的赵乾,猛地一怔。
一个清晰不带任何感情的“信息”,如同本能般在他意识中浮现:
【触碰《山径图》,可见临时通路,通往西侧岩壁裂隙……限时。】
信息一闪而逝,却无比清晰,赵乾甚至能“感觉”到,那所谓的《山径图》。
正是挂在木屋外墙右侧和一幅看起来相对“正常”,描绘着一条蜿蜒消失在雾气中山路的画卷!
“是陷阱?还是……机会?”
赵乾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无比确信,这信息绝非来自同伴,而是直接源自这墨骨渊的“主人”,那个存在于木屋内的、无法理解的存在!
对方在引导他,如同引导实验动物走向迷宫的某个出口!
他看着身边惶恐不安的部下,又看了看那幅《山径图》。
留在这里,迟早会像小竹一样,被各种诡异的“规则”吞噬,而按照那信息的指引……或许真的是唯一的机会,哪怕那机会背后,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他没有选择……赵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指向那幅《山径图》,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众人说道:“或许……出路在那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幅看似普通,此刻却仿佛蕴含着莫大诡异的画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