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黑暗。
江辰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深渊的石子，在光滑而冰冷的管道内壁中不受控制地加速滑落。失重感紧紧攫住他的心脏，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体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他只能尽量蜷缩身体，护住头部，任由这股力量将他带往未知的终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并且迅速放大！
出口！
“噗通！”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冰冷刺骨的液体瞬间将他吞没！他掉进了地下河流！
强大的水流立刻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河水浑浊，能见度极低，冰冷刺骨，几乎要冻僵他的四肢。他奋力挣扎着浮出水面，贪婪地吸了一口充满霉味的空气，随即又被一个浪头按入水中。
肺部火辣辣地疼，体力在急速消耗。他拼命划水，试图对抗湍急的水流，朝着Z指定的接应点方向挣扎。
就在他感觉力气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一束强光突然从侧面射来，打在他脸上。
“这边！抓住！”
一个急促的声音喊道。
江辰用尽最后力气朝着光源方向望去，只见一艘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硬壳充气艇正艰难地靠在岸边一块凸出的岩石旁。艇上，正是Z！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防水作战服，伸出一支带钩的船桨。
江辰猛地抓住船桨，Z和艇上另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队员一起用力，将他如同捞鱼一般拖上了摇晃的小艇。
“快走！”Z没有丝毫废话，对驾驶员喊道。
小艇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逆着水流，朝着一个隐蔽的支流岔口疾驰而去，迅速将身后那片混乱的区域抛远。
江辰瘫在艇底，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浑浊的河水。他浑身湿透，冰冷刺骨，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行动成功的兴奋，让他暂时忽略了身体的极度不适。
“成……成功了吗？”他喘着粗气，看向Z。
Z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反而异常凝重。她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江辰面前，屏幕上正显示着“生命之巢”内部的监控画面（显然是入侵获得的）。
画面里，B3层“方舟”区域浓烟滚滚，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正惊慌失措地试图灭火和抢救设备。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也能想象出里面的混乱。
“物理自毁程序确实启动了，‘方舟’的核心存储设备大概率已经损毁。”Z的声音低沉，“但是，戒指读取设备在你跳入管道后发生了爆炸，你那枚戒指……恐怕已经和机器一起被毁了。”
江辰的心猛地一沉！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承载了太多秘密和情感的戒指，就这么没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空荡感涌上心头。
但Z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将这份失落压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Z切换了画面，显示出“生命之巢”外围的监控，“林家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更快，也更疯狂。你看。”
只见画面中，数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疯狗般冲向地下河的几个出口，大量手持自动武器的武装人员跳下车，开始沿着河岸进行拉网式搜索！甚至还有直升机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扫过！
“他们动用了‘暗影’！”Z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这是林家培养的真正死士，手段狠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暴露了！”
小艇在黑暗的支流中七拐八绕，试图甩掉可能的追踪。但引擎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河道中依然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现在的撤离路线可能已经不安全了。”驾驶员，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沉声说道。
就在这时，前方河道拐弯处，突然亮起了刺眼的车灯！两辆越野车堵住了狭窄的河道出口！车旁，十几个黑影手持武器，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的小艇！
“掉头！”Z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打在艇身和周围的水面上，溅起密集的水花！
“隐蔽！”Z一把将江辰按倒在艇底，自己则拔出腰间的手枪，依托艇身进行还击。艇上的另一名队员也拿起突击步枪，朝着岸上的敌人猛烈开火。
一时间，狭窄的地下河道变成了激烈的交火战场！枪声、子弹撞击岩石和艇身的声音、引擎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小艇在驾驶员的操控下，试图强行冲过去或者寻找其他出路，但河道太窄，敌人的火力太猛，艇身很快就被打出了几个窟窿，开始漏气，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驾驶员吼道。
江辰趴在艇底，感受着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死亡气息，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看了一眼正在奋力还击的Z，她的手臂似乎被流弹划伤，渗出了鲜血。
难道好不容易从“生命之巢”逃出来，却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岸上传来！堵在出口的一辆越野车猛地被炸上了天，化作一团火球！
紧接着，更加密集的、来自另一个方向的枪声响起，精准地压制住了岸上的“暗影”成员！
“是陆小姐的人！”驾驶员惊喜地喊道。
江辰抬头望去，只见在河岸另一侧的高地上，出现了几个穿着迷彩服、装备精良的身影，正用强大的火力支援着他们。
是陆薇雇佣的那支境外安保小队！他们真的在关键时刻出现了！
趁着岸上敌人被突然袭击打懵的瞬间，漏气的小艇终于挣扎着冲过了最危险的交火区域，拐入了另一条更加隐蔽、连Z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细小支流。
枪声在身后逐渐远去。
小艇最终在一个废弃的排水涵洞深处停了下来。几人狼狈地爬上岸，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
Z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的伤口，看向江辰，眼神复杂：“我们暂时安全了。但林家这次损失惨重，‘方舟’被毁，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报复，将会是雷霆万钧。”
江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和汗水，看向黑暗中Z模糊的轮廓，又想起刚才那枚在爆炸中可能已化为乌有的戒指。
他知道，Z说得对。
摧毁“方舟”只是斩断了林家的一条臂膀，远未伤及其根本。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