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并非无尽的黑暗，在“代行者”的威胁暂时远离后，诺斯带着少年，循着一种微妙，混杂着腐败与微弱生命气息的“流向”，抵达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通道前方出现了光亮，不是那种冰冷的、非自然的白光，而是摇曳和昏黄的，属于火焰的光。
恶臭被一种更复杂的味道覆盖，“劣质燃料的呛人气味，某种怪异食物烹饪的味道，汗臭、血腥，以及一种……压抑的喧嚣。”
他们从一个巨大的排水管口钻出，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或许是旧时代的地铁枢纽或防空洞改造而成。
穹顶高耸，被纵横交错的钢筋和粗糙搭建的 walkway 切割得支离破碎。
无数火炬、油灯和依靠不明能源闪烁的霓虹招牌，将这片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到处都是人……或者说，是形态各异的幸存者，他们聚集在粗糙的摊位前，或在阴影里低声交谈。
这里没有安全区那种死寂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且畸形的活力，像一具还在蠕动的腐烂尸体……
“沉渊……”诺斯看着眼前的景象，给出了一个名字，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鄙夷，“规则的缝隙，垃圾的聚集地，神明视线相对模糊的角落。”
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有人用半块发霉的面包交换几颗生锈的子弹。
看到有人展示着从“清道夫”残骸上拆下的零件，索价高昂，看到角落里，有人蜷缩在破烂的毯子里，手臂上插着粗糙的针管。
他的脸上带着迷幻而痛苦的傻笑，他甚至看到一个笼子里关着几个眼神空洞的人，旁边立着牌子，写着模糊的“劳力”或“素材”。
这里是文明的坟墓，也是绝望催生出的、扭曲的集市。
诺斯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在这里，陌生面孔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机会。
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他们，尤其在凯和他怀里的娃娃身上停留片刻，但看到领头的诺斯那副与周围格格不入，近乎诡异的平静时，那些目光又大多谨慎地移开了。
能在这种地方保持这种表情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强者，而疯子通常活不长。
诺斯的目标明确，他无视了那些兜售基础生存物资的摊位，径直走向一个蜷缩在巨大金属管道阴影里的身影。
那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脸上布满了褶皱和污垢，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貌，只有一双眼睛，浑浊却偶尔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
他的摊位上没有实物，只有一些刻在金属板或腐烂木板上，难以辨认的符号和地图。
“信息……”诺斯在摊位前停下，言简意赅。
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诺斯和凯身上转了一圈，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新来的？‘沉渊’的信息，代价很高。”
“代价由价值决定……”诺斯俯视着他，“告诉我关于‘代行者’最近的动向，以及……‘神骸’相关的一切。”
老头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你在找不该找的东西，陌生人。这会让你，还有你旁边的小家伙，死得很快。”
“死亡是常量……”诺斯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信息才是变量，你贩卖信息，我支付代价。交易，或者我找下一个。”
老头盯着诺斯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风险和收益。最终，对代价的贪婪压倒了对危险的恐惧。
他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代行者’……活动频率增加了30%，主要在第七和第九扇区。
它们在……‘净化’某种‘污染源’，不仅仅是清理垃圾……”他顿了顿，观察着诺斯的反应，但诺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至于‘神骸’……”老头的聲音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那是禁忌，据说，触碰过它的人，都疯了，或者……被‘它们’盯上，彻底抹除。
但有个传言……在‘旧日数据中心’的底层，可能还残留着一些……碎片，没人敢去，那里是‘清道夫’的巢穴，而且……据说有更不好的东西。”
诺斯静静地听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
那是从图书馆“管理员”身上悄然取下且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胸针，似乎是某种权限的象征，“这个，够吗？”
老头的眼睛猛地亮了，一把抓过胸针，仔细摩挲着，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够！足够了！”他飞快地将胸针藏进怀里。
诺斯得到想要的信息，转身便要离开，“喂，陌生人！”老头在他身后忽然开口，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提醒。
“小心点，在这里，信息能卖钱，也能买命……你打听的东西，可能已经让你被某些‘耳朵’盯上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当诺斯和凯离开老头的摊位，走入相对拥挤的“街道”时，凯明显感觉到。
有几道之前只是窥探的目光，变得更具目的性，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们的背上。
诺斯显然也察觉到了，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他们被堵住了。
三个身影，“不是屠夫那种肌肉壮汉，而是精干、沉默，眼神里透着职业化的残忍。
他们手中拿着的不是粗糙的钢筋，而是打磨过的骨刃和加装了利刺的金属拳套，他们的动作协调，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外来的，把值钱的东西，还有那小子怀里的玩意儿留下……”为首的一个脸上带着交叉疤痕的男人冷冰冰地开口，“可以留你们全尸。”
凯恐惧地抱紧贝拉，看向诺斯，诺斯的目光却越过这三个劫掠者，看向了他们身后更深的阴影处，那里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地观望着……
“试探吗？”诺斯轻声自语，然后才对那三个男人说道，“你们的命，不值钱。
但你们的行动模式，有点价值……”话音刚落，诺斯动了，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快得只剩下残影。
他没有攻击要害，而是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咔嚓！”
三声几乎连成一片的脆响，三个男人的右臂肘关节，被以一种完全相同的方式和用可怕的力量瞬间卸脱臼。
骨刃和拳套叮当落地，三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抵抗，就捂着手臂惨叫着跪倒在地，脸上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
诺斯看都没看他们，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阴影处，“派这种垃圾，是在侮辱我的判断力，还是在浪费你本就不多的时间，老鼠？”
阴影里，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一个穿着相对整洁的黑色皮质长袍，脸上戴着半张金属面具的男人，鼓着掌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锐利，带着审视和一丝隐藏极深的震惊。
“精彩……干净利落，充满……效率。”面具男的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我为我手下拙劣的试探道歉。
我只是想确认，能引起‘代行者’异动，并且打听‘神骸’的人，究竟有多少斤两。”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欢迎来到‘沉渊’，陌生的强者。或许，我们可以谈一笔……更大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