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迟小心翼翼地处理完他手上的所有伤口，又拿起另一瓶药，倒在棉布上，准备处理他脸上的淤青。
“头抬起来。”
林澈乖乖地抬起了头，沾着冰凉药液的棉布轻轻按压在自己脸颊的伤处。 药水的刺激让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林澈“嘶”了一声，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顾迟按压的动作一顿，力道放得更轻了些，几乎只是虚虚地贴着他的皮肤。
“还知道疼？”
顾迟抬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我们林小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呢。”
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很浓，但林澈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他咧了咧嘴，想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这不是……气不过嘛……” 林澈小声嘟囔着，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总不能听着别人骂我还无动于衷吧？而且他们还打了阿福，他都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了！他们怎么下的了手啊！你知道吗？那人拿着茶壶要砸我，里面还装着热水呢！幸好我躲过了！不然……我这张帅脸就要毁容了顾迟！”
说着还可怜巴巴的侧着脸往顾迟面前凑了凑，丝毫没提他们骂了顾迟的事，还在原基础上稍微修改夸大了下，一个全新的版本就这么诞生了。
顾迟听着林澈添油加醋的描述，手上动作也不停，仔细的给他上着药。当听到“热水”两个字时，他正拿着棉布给林澈包扎的手指一顿。林澈也感觉顾迟情绪不太对，抿唇闭了嘴，不敢再继续往下编了。室内静了半晌，直到顾迟给林澈完成了最后的包扎才缓缓开口。
“是哪家的人？”
林澈看他这样哪还敢说啊，生怕顾迟下一秒拿了把40米大砍刀追去人家里，摸了摸鼻头，结结巴巴说了句。
“不，不知道啊……哪有打人还自爆家门的……。”
他将用过的棉布扔进一旁的铜盆里，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诶？你去哪儿啊？”
“我命人去查。”
林澈是真怂了，那天看热闹的人不少呢，一问就问出来了，哪还需要去查啊。林澈此时也顾不上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在顾迟身后喊道，
“哎呦别查了，他也被我打的不轻啊，就当扯平了，哎！顾迟！顾迟！……完蛋了那人……”
顾迟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当林澈一瘸一拐的追到门口时，哪儿还见顾迟的身影啊。
他急得在原地直跺脚，结果牵动了脚上的伤，疼得他“嗷”一嗓子，又单腿跳着扶住了门框。
林澈扶着额头，满心懊悔。茶楼里那些人非富即贵，本来对方只以为自己是个平民，打了就打了，对他也没啥影响。但要是顾迟……对方会不会上朝参他一本啊，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为这种小事树敌，实在不划算。
林澈正心急如焚呢，阿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过来，看到林澈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扶住他。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又下地了？将军不是让您好好歇着吗？”
林澈哪有心思喝药，一把抓住阿福的手腕，急切地问：“阿福，顾迟他去哪儿了？他是不是真去查今天茶楼的事了？”
阿福叹了口气，将汤药放在一旁的黄檀木桌上，脸上写满了担忧。
“还能去哪儿，将军一出来就吩咐人去查了，看那脸色，像是不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不罢休啊。”
林澈不知道吏部侍郎在宫里是个什么级别的官职，但听着是挺牛逼的。
“不行，我得去找他！”林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就要往外冲。
阿福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小祖宗哎，您可消停会儿吧！您现在出去不是添乱吗？将军正在气头上，您去了也劝不住，说不定还得挨顿训斥。”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我去得罪吏部侍郎啊！要是因为我这破事儿被人抓住把柄，在朝堂上参他一本怎么办？”
阿福看着林澈焦急又自责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无奈与了然。
“公子啊，将军对您不亚于亲人，见不得您受半点委屈。这事儿，老奴劝不住，您去了，也一样。”
林澈愣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无力辩驳，确实如阿福说的那样，顾迟对自己很好很好……
林澈放弃内耗……才怪！他乖乖坐在桌边数着毛笔尖上毛的根数，一直等，一直等，等着顾迟回来。屋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几片乌云遮蔽了月光，显得夜晚更加黑沉。
顾迟怎么还没有回来……阿福端来的汤药已经凉透了，他一口没喝。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分每一秒，对林澈而言都漫长得像是一种煎熬。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吏部侍郎会如何报复，皇帝会如何借题发挥，越想心里越乱。
正想着呢，此时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澈听到这动静，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也顾不上脚疼，几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顾迟一身夜露寒气，正站在门外，月光稀疏地洒落在他身上。林澈视线下移，落在了他手中那个人头大点的包袱上，包袱布是深色的，但在夜色下仍能看出上面沾染了些许暗沉污渍，边缘处甚至有些黏腻的痕迹。
林澈的心跳骤然加速，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电视剧里那些血腥场面——战俘被砍下的头颅，用布随意一裹就呈给上级。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包袱，不自觉地往后倒退，脚跟擦过屋内的短绒地毯，险些摔倒。
“这，这里面是，是什么......”
林澈的声音发颤，连伸出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顾迟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向林澈靠近。林澈害怕的连连后退，顾迟步步紧逼，直到林澈后背贴上墙面，退无可退，顾迟才止住脚步。顾迟低下头盯着林澈的眼睛，看着对方眼中盛满的恐惧，吐出一句。
“你觉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