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桑塔纳在夜色中疾驰，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车内，林薇那句“我跟你一起去”落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永斌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猛地侧过头，眼神里是震惊、不解，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什么。“你疯了？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去送死！”
“难道你现在做的不是吗？”林薇反问，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一个人去，是送死。我们两个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或者，至少能确保他真的死。”
“一线生机？”周永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薇薇，那是王瑞林！他身边的安保力量……”
“所以更需要计划，而不是凭着一腔恨意去硬闯。”林薇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车窗外飞逝的黑暗，“你了解拍卖会的内部结构吗？知道他的具体座位和行动路线吗？有撤退方案吗？什么都没有，你就打算抱着必死的念头冲进去？”
周永斌被问住了。他确实被愤怒和绝望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同归于尽，细节一片空白。
“那你说怎么办？”他声音干涩。
“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落脚。”林薇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而且，我们或许……还有一张牌没打。”
“什么牌？”
林薇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在仓库里，周国华中枪倒地前，那疯狂而扭曲的眼神，以及他断断续续的话——“…才能保住我周家…最后的血脉…”
周明（李泽）。
周国华至死都想保住的私生子，王瑞林罪行最直接的执行者之一。他会不会知道更多？甚至，他手里会不会握着更致命的证据？毕竟，王瑞林如此急切地要灭口，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周永斌，也是因为担心周明在监狱里说出什么？
周永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幻不定：“周明？他在监狱里，而且他恨我爸，也未必会帮我们。”
“他恨周国华，但他更恨逼死他母亲、又把他当枪使的王瑞林。”林薇分析道，“而且，他现在自身难保，王瑞林连我们都要灭口，会放过他这个知道得更多的直接凶手吗？或许，我们可以和他做笔交易。”
“怎么交易？我们根本接触不到他！”
“陈警官。”林薇吐出三个字，“他虽然被停职，但他经营多年，总有自己的渠道和人脉。而且，他比我们更想扳倒王瑞林。”
周永斌沉默了。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信任一个自身难保的警察，去接触一个危险的杀人犯。
但眼下，他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周永斌最终调转了车头，没有驶向市区，而是开往更偏僻的郊县。他在一个即将废弃的、几乎无人管理的公路养护站附近停了车。这里有几间破败的平房，他撬开了其中一间的锁。
里面堆满了杂物，灰尘遍布，但至少是个可以暂时藏身的角落。
“我以前……跟朋友来过这边钓鱼。”周永斌简单解释了一句，语气晦暗。
林薇没有追问。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和紧张过后，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周永斌从车里找来半瓶矿泉水和一点压缩饼干，两人分着吃了。
“我试试联系陈警官。”林薇说。她记得陈述的另一个备用号码，是之前他私下留给她的，叮嘱非紧急勿用。
她用周永斌那个不记名的旧手机，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加密信息：“急需见周明，关乎王瑞林。安全屋？”发给了那个号码。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天色渐渐泛白。
就在林薇几乎要放弃希望时，手机屏幕微弱地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今日下午两点，市第二看守所，律师会见室。找张律师。”
成了！
林薇和周永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
下午一点半，林薇和周永斌经过简单的伪装，来到了市第二看守所附近。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在对面街角的一家小茶馆坐下，观察着情况。
一点五十分，一个提着公文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了看守所。他应该就是“张律师”。
几分钟后，看守所侧门打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押着一个戴着手铐脚镣、身形瘦削、眼神阴鸷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周明（李泽）。他被押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警用面包车。
不是律师会见室吗？怎么带出来了？
林薇和周永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陷阱？
就在这时，周永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律师”发来的信息：“跟上押解车，目的地西山公墓。机会只有一次。”
西山公墓？去那里做什么？
来不及细想，周永斌立刻发动了那辆破桑塔纳，远远地跟上了那辆警用面包车。
车子没有开往市区，而是驶向了城郊的西山。盘山公路上，车辆稀少。开了约莫半小时，警用面包车在西山公墓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张律师”先下了车，跟驾驶座的警察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名警察也下了车，两人走到一旁，似乎是在抽烟闲聊。
而周明，依旧被铐在车里后座，只有一个警察留在副驾驶看着。
机会！
周永斌将桑塔纳停在远处一个视觉死角，和林薇迅速下车，借着墓碑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那辆警用面包车。
靠近后座车窗，他们看到了里面的周明。他也看到了他们，阴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一种冰冷的嘲讽。
“你们胆子不小。”周明的声音隔着车窗，有些模糊。
“长话短说，”林薇压低声音，“王瑞林要杀我们灭口。我们知道张建国是他让你杀的，他才是主谋。你想不想报仇？或者，至少不想被他像条狗一样清理掉吧？”
周明的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嘴角扯动：“报仇？呵呵……我现在这样，还能怎么报仇？”
“你手里有没有证据？能直接指证王瑞林的证据？”周永斌急切地问。
周明沉默了几秒，看着他们，眼神复杂：“证据？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们能把我弄出去？”
“我们不能。”林薇坦诚道，“但我们可以把证据送出去，让王瑞林身败名裂，给你母亲，也给所有被他害死的人一个交代！”
周明死死盯着林薇，又看了看周永斌，像是在评估他们的决心和价值。远处，“张律师”和那名警察还在抽烟，似乎刻意留出了时间。
“我妈的坟……就在上面，A区17排9号。”周明忽然低声快速说道，眼神瞟了一眼公墓深处，“坟前那块石板……下面有个防水袋。”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刻骨的恨意：“里面有……他和周国华早年的一些合影，还有……他通过境外账户给周国华转账的记录复印件，以及……一段录音，是他指示周国华‘处理’掉某个知情人的电话录音……虽然没明说，但足够让他喝一壶了。”
林薇和周永斌的心脏狂跳起来！果然有！
“你们要是敢骗我……”周明眼神凶狠。
“我们比他更想他死！”周永斌咬牙道。
就在这时，“张律师”那边似乎抽完了烟，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薇和周永斌不敢再停留，迅速隐入墓碑之后，沿着原路返回。
拿到证据！这是他们翻盘唯一的希望！
他们按照周明指示的位置，很快找到了白慧的坟墓。一块普通的青石板墓碑，前面打扫得很干净。周永斌用力撬开松动的石板，果然，下面压着一个用厚实防水材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
就在他拿起袋子的瞬间——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公墓的死寂！
子弹打在周永斌刚才位置的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小心！”林薇猛地将周永斌扑倒在地。
两人滚入旁边的墓碑后。
抬头望去，只见三个持枪的黑衣男人，正从不同方向朝他们包抄过来！眼神冷酷，动作专业。
王瑞林的人！他们竟然跟到了这里！是那个“张律师”？还是押解的警察？或者，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把东西交出来！”为首的黑衣人冷喝道，枪口对准他们藏身的方向。
周永斌将防水袋死死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握紧了从阴沉男人那里捡来的匕首，眼神绝望而疯狂。
林薇看着越来越近的枪口，又看了看手里那袋可能承载着真相和复仇希望的证据。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