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逸心斋的门口时,王妈妈被连生拦住。
梅若云转头问道:“王妈妈是贴身伺候我的人,你为何要拦她?”
连生低头拱手,神色恭敬却不退让:“老爷不允许下人进去,还请五姨娘不要为难小人。”
梅若云这才注意到其他院子的下人都站在门外,包括清芷园的灵萱。
“既是老爷要求,我自会遵从,委屈王妈妈在外头候着,天气冷,若觉冻得慌就回去,别跟其他下人似的傻傻地杵在这儿。”
王妈妈感激五姨娘的关怀,应声道:“老奴记下。从外面站着的下人判断,主人们基本到齐,就差五姨娘,您快些进去,别让老爷等急了。”
梅若云故意最后一个到来,今日她特别想感受那种被众人等待的快感,还有她走进去时,所有目光齐刷刷投来的瞬间,会令她特别享受。
自从静姝妹妹离开人世,她便一直过着隐忍的生活,算起来足足十年。屋里的人包括老爷,稍等一时半刻与她隐忍的十年光阴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连生主动推开逸心斋的木门,发出清脆的“嘎吱”声,梅若云觉得今日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美妙,仿佛在庆祝她熬到萧素娥和周秀兰失势,又设计将六丫头打败。
她微笑着走进逸心斋,木门又在身后被关上,也将冬日的阳光关在外面。她的心咕咚一声,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众人并非像她期待得那般齐刷刷地向她投来关注的目光,相反每个人面色凝重。
只有老爷向她投来目光,那目光既有审视又有不解。
直到看见跪在地上的萧素娥和周秀兰,梅若云的心稍稍安定,太像六丫头那日拿走管家权的情景,而且今日还多了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竟然连有身孕的二姑娘也在。
这么多人即将见证她得到管家权的荣耀,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梅若云最后一个进来,还需向老爷行礼:“老爷,我来迟一步,望您不要见怪。”
老爷并未应声,只怕是被地上跪着两个姨娘给气的。
又怎能不生气?外面的流言都是她们设计陷害六丫头的恶果,让郁府颜面扫地,老爷岂能轻易饶恕。
老爷因生气懒得回应,梅若云自顾走到早已为她空出的椅子旁坐下,她决定接下来一句话不说只管看热闹。
她坐下时,还是瞧了一眼对面的六丫头,要嫁入柳家,不知她作何感想?恐怕更恨跪在地上的两人,而她梅若云作为幕后的操纵者则轻轻松松置身事外。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
令她失望的是,从六丫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征兆来。这丫头现在甚会掩饰,垂着眼帘,不愿让任何人看清她的神色,从而研究出她内心的波澜。
瞧了几眼后,因老爷的声音,她注意的重点才被转移。
郁明轩今日在心中不断问自己:“为何我身边的女人都成了这样?”
他回忆着当年是如何将他们纳入郁府,那时一个个温婉贤淑,如今却为些许利益沦落到互相倾轧、丑态百出的地步。
他也不断地自责,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致使后宅的女人互相争斗,甚至牵连到无辜的女儿,而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成为她们利用的工具。
或许是他太过纵容的缘故,尽管她们不是他真正爱的人,可毕竟与他共度多年,还给他生下几个女儿,他便给了她们太多权力与体面,以致今日祸起萧墙。
梅若云的孩子没有留下来,郁明轩当初也难受过一阵,想到在玉蘅出现前,他还是爱若云的,便不在乎她不能生育,依然给予她应有的体面。
他一直认为梅若云是几个妾室里最懂事的女人,她向来与世无争,从不主动生事,甚至常以柔言劝解他人争执。可如今看来,这般沉静竟似深潭,谁也不知底下藏着何等算计。
郁明轩宁愿相信柳如辉所说不过是胡乱编造。
他如此期望着,见到若云进来的那一刻,还是没法给她好脸色。
待她落座后,郁明轩决定先处理跪在地上的两位姨娘。
禁足的时日还未结束,楚瑶被沉塘的原因在外传得沸沸扬扬,这两个女人是罪魁祸首,必须严惩。
“禁足的期限还未到,可知我为何将你们唤到逸心斋来?”
两人不明所以,齐声说道:“妾身有罪,还请老爷明示。”
“好,那我就给你们说个明白。现在外头有关于楚瑶的流言,说她赤身露体躺在柳如辉的榻上。今日柳家装作好心的样子,还说要担起该承担的责任,想让楚瑶嫁给柳如辉,都是你们做下的好事!”
两位姨娘立即明白,老爷心中已确定沉塘之事是她们一手设计。
周秀兰更是悔恨不已,打算向老爷坦白一切:“老爷,近日来,我想通许多,才意识到往常所做皆是错。不求别的,只求老爷别因我的事牵连嘉柔和嘉梦,她们是无辜的。是我贪恋主母的位置,认为两个女儿中若能有人嫁给三皇子,我在郁府的地位必然会提升不少,才有被老爷扶正的机会,便昧着良心跟姐姐一同陷害六丫头。我错了!任由老爷处罚,妾毫无怨言,呜呜……!”
周秀兰主动坦白,萧素娥便想趁机将一切推到周秀兰身上,急忙辩解道:“老爷明鉴,千万不能听妹妹胡言,我与此事毫无关系,她不过是想拉我下水。当时婉清还在柳家,柳家是侯门高户,我自是满意;而婉欣向来与三皇子情投意合,三皇子必然会选她;我又一直以来安守本分,从未想过要争什么主母之位,更不曾参与陷害六丫头。”
周秀兰实在佩服萧素娥的厚颜无耻,竟在此时还能睁眼说瞎话,将罪责尽数推来。
她停止哭声,因当着老爷的面她不敢臭骂对方,装作好言相劝。
“姐姐,事已至此,又何必将一切罪责推到我身上?当初从宫中传出三皇子一心想娶六丫头,你便认为六丫头阻挡了婉欣的前程,一心想将她除去,为了欺瞒老爷,便也拉上我。也是我鬼迷心窍,跟着你犯下大错。不说别的,那计谋可是你出的,是婉清帮着做的,她可是你的亲闺女,柳如辉当初也是你的女婿。我能主动承认,是妹妹我真心悔过;若我不承认,任谁也不会扯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