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京城·第一场“世纪婚礼”预演】
一
1983年12月15日，清晨六点，国防部家属院甲3号楼。
天还没亮，陆宅已灯火通明——
厨房灶眼全开，蒸汽在窗玻璃上结霜又被炉火烤化，像一层流动的银河；
客厅铺着全新人造革地毯，牡丹花纹，红得张扬；
八仙桌被挪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长条会议桌”，铺白桌布，摆满暖瓶、搪瓷缸、铝制饭盒——活像小型作战室。
林羡顶着两只熊猫眼，被老太太按在梳妆台前，开始“婚前集训”第一课：
“京城陆家娶媳妇，得按规矩来，一步不能错！”
二
“规矩”第一条——
【三书六礼，先过明路】
三书：恋爱报告（已批）、结婚申请（已递）、政审函调（已盖八个章）；
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压缩为“四合一”，今天一次性走完过场。
林羡听得目瞪口呆：“奶奶，这是结婚，还是打一场战役？”
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婚姻就是战役，一辈子不打无准备之仗！”
三
上午八点，“纳彩”开始。
陆家四位男性集体出动——
老爷子陆镇国，中将肩章封存，仍穿五五式将校呢，胸前一排勋章闪得人睁不开眼；
陆父陆远征，国防部处长，中山装风纪扣系到顶，手里提着一只“作战图筒”——实际装的是聘礼清单；
陆晏珩，新晋中校，65式军大衣，腰束武装带，肩背长条布包，像去前线，却只是去“交聘”；
外加小跟班陆晏珂，十五岁，陆家老二，穿学生装，负责捧“礼盒”——一只刷了红漆的弹药箱。
林羡被留在客厅，由老太太、长嫂、两位姑妈围成“娘子军”，监督“接战”。
门开，寒风卷雪，四位陆姓男子踏步而入，同时立正，敬礼——
“林羡同志，陆家前来纳彩！”
林羡差点原地蹦起来，被老太太一把按回椅子：“稳！”
四
聘礼清单展开，一米长的卷轴，毛笔小楷，写得密密麻麻：
【聘礼·1983版】
1. 现金：人民币壹仟元整（陆晏珩个人存款，外加一等功奖金）；
2. 粮票：全国通用粮票伍佰斤（老爷子特批，按中将级别全额）；
3. 布票：壹佰尺（陆母多年攒下，原本打算给女儿做嫁妆）；
4. 首饰：翡翠镯子一只（陆家传媳不传女，已戴）；
5. 收音机：燕舞牌双卡收录机一台（最新款，能放磁带）；
6. 自行车：永久牌二八大杠一辆（加装后座，软垫，适合带媳妇）；
7. 缝纫机：蜜蜂牌，已提前托运至京城（方便媳妇做布拉吉）；
8. 特殊物资：茅台两瓶（老爷子窖藏十年）、中华烟两条（特供）、麦乳精六罐（陆晏珩用津贴攒半年）；
9. 子弹壳戒指一枚（私人订制，已戴）；
10. 最后——
陆远征忽然从“作战图筒”抽出一卷红头文件，展开——
【关于林羡同志特招入伍的批复】
“经总政干部部批准，林羡同志自1984年1月起，正式列编铁道兵学院卫生队，享受排级待遇，毕业后授予少尉军衔。”
林羡瞳孔地震——
她以为订婚只是订婚，结果附带“包分配”？！
老太太拍拍她肩：“傻闺女，这是陆家给你的‘护身符’，以后谁也不敢说你‘无业游民’。”
五
中午，“问名”+“纳吉”合并进行。
陆家带来一只“龙凤帖”，红纸金字，需要双方填写生辰八字。
林羡握着毛笔，手抖成筛糠——她哪知道原主“林羡”的生辰？！
她只记得自己2025年的生日：1998年3月22日。
换算成农历——
戊寅年、二月廿四、子时。
她硬着头皮写下，却听陆晏珩在旁边低声道：
“写错了，你是庚申年、腊月初七、寅时。”
林羡猛地抬头——
庚申年，1980年？！
男人却冲她极轻地眨了下眼，用口型说：“听我。”
她瞬间明白——他早就替她补全了“身份档案”，甚至把年龄从25岁“压缩”到23岁，完美契合1983年“最佳婚龄”。
龙凤帖写完，老爷子摸出两枚“康熙通宝”，往空中一抛——
铜钱落地，旋转，同时正面朝上。
“大吉！”
掌声四起，陆母笑着把一只红绸小包袱塞给林羡：
“纳征礼，收好！”
包袱展开——
竟是一套“嫁衣”：
大红呢子外套，掐腰小摆，立领绣金线凤凰；
同色阔腿裤，裤脚暗纹牡丹；
配一条白色貂毛领，软得像云。
老太太解释：“外套我裁的，裤子书仪缝的，貂领老爷子三十年前在哈尔滨打的，一直存着，就等这一天。”
林羡眼眶发热，手指抚过细密针脚——
2025年，她买过高定礼服，却从没摸过这样一件“全家总动员”的手作嫁衣。
六
傍晚，“请期”礼成。
老爷子摸出一只烫金红封——
【婚期择定】
“一九八四年元月一日，农历十一月二十，宜嫁娶、宜入宅、宜动土，黄道吉日，天地同庆。”
林羡掰手指一算——
距今天，只剩16天！
她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快？”
陆晏珩低笑：“快？我巴不得今天就把你娶回家。”
七
夜里，送走完亲友，陆家客厅终于安静。
炉火将熄，只剩一点暗红。
林羡穿着新做的红色家居棉袄，坐在书桌前，写她人生第二份报告：
【结婚申请】
申请人：林羡
申请对象：陆晏珩
申请理由：
“他守国，我守他；
他护前线，我护后方；
他把战功章当聘礼，我把余生当嫁妆。
请求组织批准，于1984年元月1日，正式结为革命伴侣，共同为建设四个现代化奋斗终身！”
写到最后，她加了一行小字——
“附：婚后申请随军，申请调往——他心上。”
八
同一时间，二楼卧室。
陆晏珩趴在书桌前，写他人生第一份“请假报告”：
【请假条】
请假人：陆晏珩
请假事由：结婚
请假时间：1984年元月1日至元月7日，共7天
请假去向：带媳妇回加格达奇看雪
备注：请组织批准我，把她的脚印留在我的故乡，把我的名字写进她的户口。
写完，他把日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写下：
【宠妻日记·第15则】
“1983年12月15日，京城雪。”
“今天，我把她写进陆家户口本，也把自己写进她余生。”
“16天后，她穿红呢子嫁我，我穿军装娶她。”
“宇宙毁灭太远，我只要这16天，和之后的每一分钟。”
九
子时，雪落无声。
林羡抱着嫁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起身，悄悄走到阳台——
京城雪夜，灯火阑珊，长安街尽头，天安门城楼在雪幕里若隐若现。
她摸出颈间那枚子弹壳戒指，轻轻吻了吻，低声道：
“2025年，我写过十万份简历，却从没写过一份——”
“余生，请多指教，丈夫栏填：陆晏珩。”
雪继续下，落在她掌心，落在戒指，落在1983年的冬夜——
像给即将到来的婚礼，铺上一层洁白的预告。
——第十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