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将下人关在门外，让全家人聚集在逸心斋，翻出六妹被沉塘的原因，郁婉欣深知这次父亲对娘的惩罚恐怕不是禁足那么简单。
郁婉欣担忧不已，她看向二姐，二姐却低头不语，指尖微微发颤。
郁嘉柔和郁嘉梦开始认为六妹真心厉害，她回来时用一个谎言既让自己顺利留在郁家，还让父亲下令众人不准提及沉塘之事，保全了郁家最后的体面，也保全了她们的娘。
可柳家着实讨厌，上门提什么亲？还有将实情散播出去的人，要不是他，她们的娘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姐妹二人在内心诅咒那人刚出门便被雷劈死。
郁楚瑶则感慨不已，她艰难地放下仇恨，原谅了将她沉塘的亲人，想与他们过上和煦安宁的日子，愿望还未实现，老天却要帮她惩罚做下错事之人。真是因果不爽！
郁君泽和苏静雪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外面的流言是真，那时郁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二人带着震惊继续往下听。
萧素娥不愿承认犯下的过错，郁婉清犹豫片刻后，顾不上怀有身孕，起身跪在地上，话未出，已泪流不止。
“娘，父亲显然什么都清楚，六妹也坐在这里，三妹、四妹和五妹也清楚此事，您又何必不承认？”
萧素娥做着最后无力的掩饰：“你说什么，娘……听不明白，你怀有身孕，不好好在方家待着，跑到郁府做什么？赶紧回去！”
郁婉清面向父亲，流着泪说：“父亲，女儿将实情一五一十说出，只当是替娘和女儿忏悔。”
郁明轩用沉默给予回答。
郁婉清用泪眼看向萧素娥，她急切地看着她，不断地摇头。郁婉清狠了狠心，说出实情。
“父亲的后宅没有主母，我娘作为几个姨娘中最年长的一位，自然认为主母的位置非她莫属。谁知父亲迟迟不将她扶正，我娘心中焦急，便将希望寄托在我们姐妹身上。我嫁入柳家，娘扬眉吐气过一阵，觉得父亲肯定会向她提及扶正之事。可父亲依然未曾动心。娘便认为只有将妹妹嫁入皇室她在郁府后宅才有出头之日，于是开始寻找机会。令娘开心的是，婉欣对三皇子暗生情愫，娘经过仔细分析，认为三皇子是嫡子，必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未来将是天下之主，若婉欣能嫁给三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妃，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不容忽视，婉欣必然是未来的皇后。女儿如此荣耀，父亲定会将娘扶正，娘多年来的愿望便能实现……”
郁明轩轻轻“哼”了一声：“哼！真是痴心妄想。”
萧素娥自知瞒不下去，瘫软在地，一边听着女儿的诉说，一边回想自己多年来的不易。
“在父亲眼中的痴心妄想，却是您身后的女人们活下去的希望，也是惹得他们斗来斗去的罪魁祸首。”
郁婉清的话说进三位姨娘的心里，她们都感慨颇深。
“所以，当从宫中传出三皇子对六妹情有独钟，甚至向皇后娘娘提出非她不娶时，父亲应该能想象到我娘有多焦心。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何六妹没怎么跟三皇子接触过，三皇子却对六妹有情？因担忧她无心仔细思量，只想着如何解决此事。便求女儿设计陷害六妹。开始女儿不答应，可娘以死相逼，女儿不得已应下，才有了后来六妹躺在柳如辉榻上的情景，然后便是沉塘……”
听到这里郁君泽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所谓的暴病而亡都是我们郁家人自己编出来哄外人的？六妹当时真正的死因是被沉塘？”
郁婉清含泪点头，声音颤抖：“六妹被沉塘后，我……悔恨不已，每晚都睡不好，直到她活着回来，才睡了几日安稳觉。”
苏静雪终于理解为何楚瑶自归来后，对她的二姐变得态度冷淡，原来是因婉清设计陷害她的缘故。
她看向六妹，她小小年纪要被沉塘是不知有多无助？苏静雪的双眼不由变得湿润。
听了婉清所说，郁明轩多少觉出他空着主母的位置实在不该，可他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位置就该留给真正配得上它的人，而那人并非是他后宅的姨娘们。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安守本分，既然身为妾室，便将妾室该做的事做好，不要总想着成为主母。今日不妨将话挑明，郁府主母的位置我宁可空着，也不会将后宅的姨娘扶正，你们三个往后不要再痴心妄想。”
三位姨娘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萧素娥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呜呜呜……！”既为多年苦心付诸东流而哭，也为她的努力在这一刻成为笑话而哭。
周秀兰则哭不出来，低着头不断轻声嘲笑自己：“呵呵呵……”
最难受的莫过梅若云，老爷一句话，她多年来的隐忍与期盼如雪消融。难道她的孩子白白送命不成？她多年的隐忍岂不成为笑话？还有她现在跟六丫头斗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些，她觉得浑身无力，差点儿从椅子上溜了下来。为了让别人看到她是镇定的，她用最后的力气撑住椅背，指甲深深掐进木缝。
郁明轩懒得关注姨娘们的反应，厉声说道：“按照你们犯下的过错，沉塘都不为过。我既将此陋习废除，便不好再用。该如何处置你们，由楚瑶说了算！”
郁楚瑶被父亲提及，她不得不说话。她明白父亲之所以让她来决断，是想借此还她公道，也顺便考验她的肚量。足以说明在父亲严厉的外表下还是藏着一颗柔软的心，他不忍心重处陪伴他多年又为他生下女儿的两个女人。
郁楚瑶缓缓起身，用平静的目光扫过两位姨娘，最终将目光落在郁婉清的身上。
“父亲，二姐身怀有孕，不宜久跪，还是让她起来尽快回方家。”
郁明轩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婉清设计害你，难道不恨她？”
郁楚瑶停顿片刻，肯定地说道：“恨，女儿当然恨，可……可是越恨女儿越不舒服，后来就不想恨了。再说二姐已遭受不幸，既被柳家所弃，又被父亲赶出家门，在外当农妇，甚至……”
郁楚瑶犹豫着，要不要说出二姐当乞丐之事？
郁婉清见六妹不好继续往下说，她主动补充道：“女儿甚至当过乞丐，沿街乞讨，过着衣衫褴褛被人唾弃的日子，后来还是六妹在外悄悄将我安置，告诉咏格我的去处，才有了后来的事。”
二姐依然没有说出裴公子，郁楚瑶感到欣慰：“二姐已吃够苦头，算是老天替楚瑶惩罚了二姐，故而楚瑶不再恨她，只希望她好。”
郁明轩的双眼变得湿润，他既为二女儿那段当过乞丐的经历，也为六女儿的宽宏大度而动容。
“婉清，既然楚瑶不再与你计较，你起来，回方宅吧。”
苏静雪迅速上前将婉清扶起：“嫂嫂送你出去。”
郁婉清点点头，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萧素娥，看得出娘不敢大声哭泣，从颤抖的脊背能判断出她内心的痛苦与不甘。
郁婉清叹口气，转过头被嫂嫂从后门送出逸心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