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莎姐他们还没回来呀。”
“忒穆尔,你别来回打转,他们先没回来,怪叫阿母眼晕。”
吱呀——
门板被一只挽着菜篮的素手推开,引得屋内的母子两人,齐齐扭头去看。
忒穆尔因惊喜尖叫,“呀,是娜莎姐!”
但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娜莎空无一人的身后,满脸欣喜倏然失色许多,“娜莎姐,马赫哥呢……他怎么没有一块回来?”
阿母上前迎过菜篮,先是关怀娜莎的状况,“这会儿风挺大,可是辛苦?”
见娜莎摇头,阿母便接着忒穆尔的话头,继续询问,“来往过程中,有马赫的消息吗?”
可映入阿母与忒穆尔二人视野内的、仍旧是娜莎的摇头。
“马赫哥也真是的,一大早出去玩连饭都不吃。”
听着忒穆尔稚气未脱的训告,阿母抬手抚上其额头,“你呀你,马赫都多大的人啦,肯定有他自己的主意,哪会只顾着玩,你说是吧、娜莎?”
“嗯……”娜莎少言寡语收拾着各种厨具,看模样是将准备清晨的饮食。
就在一家三口有一茬、没一茬聊着家常话的院外;
嘎啦、嘎啦……
一辆初看不显、却在两侧装饰有家纹的骡马车,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匀速;
直至廉租房院前,驾车的伙计才“吁……”起一声;
紧接着,他侧脸请示车厢内,“强哥,到地方了?”
“好,”隔着帘布的模糊轮廓,倍觉沉稳的磁性嗓音道出,“童阳,你在外面守好,我大概一刻钟内返回,注意帝国鹰犬,即时发送提醒”。
“强哥,您这话说的,我童阳又不是头回给您办事的那些年,您只管放心就是,”言罢,童阳率先落地、协助车厢内的华服男子下车。
哒!
与锃亮的高跟鞋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根顶端镶嵌有华贵美玉的绅士手杖;
被称呼为强哥的男子,前行几步,极有礼貌地叩门;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屋舍内正专心洗菜、切菜的娜莎,似气温突降冰点,手中动作定格半空。
“谁呀?”阿母扫过院门侧,目光落在自顾自玩耍的忒穆尔身上,“在屋里乖乖的,我去开门”。
“阿母你快歇着,我去吧,”娜莎的话音堪堪落进母子两人耳中,人影已然快步跃至院内。
“这孩子,不管是什么事儿,一向这么好争,”转头,阿母教育起还在一堆积木中玩闹的忒穆尔,“也老大不小的,学学你阿姊,能让阿母省多少心”。
“哦,”忒穆尔嘴上随意应过,手头的堆积木动作照样是自顾自的继续。
阿母“唉……”过一声,但心思更为关注门外来人。
“是不是马赫哥回来啦?”早先只顾手头玩耍的小家伙,竟一语点在阿母的心坎。
待阿母转回视线,却见忒穆尔撂下手头的积木,蹦蹦跳跳抢出门、追向先行一步的娜莎;
见状,她想要疾呼一声“回来”;
但中途叹息,‘万一,还真是马赫呢?’决定自己也一同出门。
院门外;
突兀听到陌生女性的嗓音,强哥握住手杖的指关节侧、青筋紧绷;
就当他撤步拧身、招呼童阳策马快走的瞬间;
幸好,开门的娜莎,眼疾口快忙叫出声,“布鲁斯先生,您怎么来了?”
大概瞬息察觉到对方的离意,她仓促间紧跟一声,“布鲁斯先生,您才刚来,咋都不进门喝口水?”
听得连续两句熟悉的嗓音,强哥上车的动作立时顿住;
待确定开门的正是娜莎本人,他煞有介事开起小玩笑,“哈,是娜莎呀,最近是偶染风寒,怎么声音变化这么大?”
童阳从旁打起招呼,“娜莎,早上好呀”。
娜莎与童阳返以同样问候,“早上好,通古斯先生”;
接着,她摸上鼻尖,否定强哥的玩笑话,“布鲁斯先生,我可没有感冒”。
强哥脸上初一浮现的笑意一滞,目光似有所感地越向娜莎身后,“哦,那家里就是有客人咯?这还真是不凑巧”。
此番说着,忒穆尔的身形,恰是出现在三人的视野内,“娜莎姐,原来不是马赫哥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听到“马赫”这个名讳,童阳看向强哥;
就目光中的意味,以二人多年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强哥第一时间明晰其中含义,稍整表情,笑呵呵面向一脸失望的忒穆尔,“小家伙,你是叫忒穆尔是吗?”
忒穆尔奇怪,“我没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和你的娜莎姐,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呀。”
听着强哥似哄孩子的腔调,娜莎一手搭在忒穆尔的肩膀往门内塞去,一边面色严肃地问出、自看到那一幕后郁积心室内的担忧,“他,还好吗?”
“是谁来了?”阿母停步在忒穆尔身后,两手分别抓着小家伙的肩膀两头,唯恐会闹出什么乱子。
强哥连带着手杖抬起,做出一个绅士礼节,“想必,您就是仅凭一己之力抚养大六个孩子的玛蒂莱丝女士?”
突闻因多年未被如此郑重称呼而大感生疏的名讳,母亲双目一愣,但还是客气应声,“没错,我就是玛蒂莱丝,请问您是……?”
娜莎充当起双方的介绍人,“阿母,这位是前彼得圣学院的教士、布鲁斯先生,曾担任过我和马赫的授业导师——”
阿母看着强哥明显不似教士打扮、更像是名门贵胄的装束,轻咦一声,“前?”
强哥礼貌笑笑,但又觉似在自嘲,“玛丽莱丝女士,您说得没错,现在的我,不过是奥古斯都商会内部一名微不足道的执事”;
兴许,是颇有些感触,他那空暇的一手做出教士们时常划出的礼节,并朗声称颂,“愿圣、亚里士多德的睿智,照耀你我的前路”。
霎时,阿母与娜莎,以及一旁的童阳和忒穆尔,齐声唱诵,“愿圣、亚里士多德的睿智,照耀你我的前路”。
礼毕;
面上残余崇敬气息的强哥,向并立一处的母子二人,含蓄请求,“敬爱的玛丽莱丝女士,我希望和您的女儿、娜莎,谈一些私事,可否……?”
娜莎心领神会间从旁附和,“阿母,你们先回屋里吧”。
阿母眼中泛起莫名的涟漪,轻笑一声,“好吧”,便未做过多深究,领着忒穆尔往屋内行去。
但忒穆尔显然还在耍小孩子脾气,“不嘛,我要在门口等马赫哥回来!”
阿母罕见地一手拧上忒穆尔的小耳朵,“怎么这么不乖,别打搅到你娜莎姐的好事!”
少顷之后,娜莎吐纳深吸,对视间问出久久不安的心声,“强哥,有什么话,您就直接说吧”。
当值此时;
极具鬼哭狼嚎的吵嚷声,从街道另一头扩散至四面八方:
“我爱奥古斯都大公、我爱奥古斯都大公……”
随着距离的趋近,另一极不耐烦的喝止声,也飘近娜莎三人身边;
“醒醒吧,马赫,你爱奥古斯都那老婊,可整个奥古斯都商会又有谁爱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