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长风沙这个地名的时候,我有些兴奋,觉得这是个很有诗意的名字,给了我很多的想像。长风沙,那儿应该有一片风,还有一片沙,那会是什么样的风和沙呢?只是去过以后,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叫长风沙的地方。就算确实有,那也是另一个故事,跟我感受到的长风沙没有关系。当时我并没有这样想,因为相信一些事实,总会产生一些美好的记忆。
那天,我们一行人穿过城市,沿着江堤来到长风沙的时候,第一眼没有看见沙,也没有感受到风,只看见一片金黄的油菜花,那片油菜花沿着江堤一直往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而另一边贴着江水,给人感觉,好像油菜花是从江里生长出来的。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可就是这种感觉刺激了我,让我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这也是我们来的目的。
我的心里还有另一个目的,我想看看长风沙。沿着高高的江堤我往下冲,冲过那片油菜花,冲到了江边,可江边没有沙子,只有一些黑色淤泥与混浊的江水。我站在江边有些迷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油菜花,再看看江水,突然觉得人其实是个很固执的动物。我在最初听到长风沙这个地名时,就固执地认为这里有沙子,内心就一直想确认这个事实,所以放弃了那片金黄色的油菜花,直接冲到江边,可这条江让我失望了。而跟我同行的人却在那片油菜花地里兴奋着,他们找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只有我是个例外。
在我不远的地方,有个渡轮码头,那码头唤起我的一些记忆。我肯定的告诉自己,这地方我曾经来过,虽然时间有些久远,但我真的来过。
我一直做为一个异乡客生活在这世界上,所以也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那就是查看、打探、确认。所以我在年轻的时候,曾走遍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记得我到这里的时候,曾经见过大片的芦苇。这样想的时候,我四处看了一下,果然看见有几株矮小的芦苇,在江边的淤泥里,颜色有些枯黄,显得那么的不健康。记忆的错位,使我又迷惑起来。
记得当年的芦苇是一片绿色,它们高大而茂盛,站在它们面前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当你扎进芦苇丛的时候,还可以感受到芦苇的坚强,那些看似单薄的芦苇团结在一起的时候,可以阻挡这世上所有的事物。
我伸手摸了摸那营养不良的芦苇,可以感觉到叶子的边缘轻轻地滑过我的手指,让我感受到一些与往事有关的东西。不远的地方有座桥正在建造,那高大的桥看上去很有气势。这使我相信,也许这些东西已经改变另外一些存在的东西,这世界似乎本来就是被改变的。那么这里原来有没有沙呢?我记不清了,我的记忆中没有沙这个事物,也许这里本来就没有沙,可它为什么要叫长风沙呢?
江上起风了,那风吹过我的脸,让我感受到一种冷。与我同行的朋友们沿着油菜花往前走,而不是江边,或者沿着沙前行。我听见了呼唤,那是呼唤我回到另一个态度中的声音。没有长风沙,其实那些油菜花也挺好,这世界总是有些更好的东西在等着你。可我就是忘记不了长风沙。
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又一次问到长风沙这事,他们肯定地告诉我,这儿就叫长风沙,而且还竖有一块石牌,上面就刻有这三个字,那石牌就埋在前面的学校。可我已经不在乎这是不是事实,我只在乎长风沙这三个字。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总是念着这三个字,每念一次,我都觉得长风沙就更深的渗入我的肌肤,成为我的一部分。为了排遣我对长风沙这个地名的思念,或者说我内心确实想确认有长风沙这个地方,我在网上搜寻了一下,这儿确实有这么个地名,而且还有文人雅客们留下了诗句。
李白在《江上赠杜长史》诗中,这样写道:“万里南迁夜郎国,三年归及长风沙”,他把到长风沙称为“归”,可见李白对其在感情上的亲近和印象上的深刻。而南宋诗人陆游在《长风沙—记阻风夜泊》中,对长风沙自然环境作了生动的描写:“江水六月无津涯,惊涛骇浪高吹花。橹声已出雁翅浦,荻夹喜入长风沙。长风自古三巴路,樯杆参差杂烟树。南船北船各万里,凄凉小市相依住。”,只不过现在是物是人非,当年的情景已经不再存在。
我在念着长风沙的时候,也写下了我对现在的长风沙感觉。所有的沙/都有着自己的历史/长风沙应该也不例外/可我没有看见长风的沙/只看见一片油菜花/在阳光下灿烂的微笑//长风沙只能做为悬念/在我的世界里深藏/也许在某个阳光的日子里/我会猜想/长风的沙是黑还是白/或者什么都不是。
我坐在时间的轮渡上,一直默念着长风沙,也许在某个地方真的有一片沙子,悄悄地进入我的世界,而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