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大理寺丞范正要对孙茂才家进行搜查,柳月圆、李觅主动请缨,要求一同前往。范正念及他们在整个案件侦查取证过程中有贡献,便特许二人一同参与。对孙茂才家的搜查行动,进展得几乎算顺利。
孙茂才的娘子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望着亡夫的牌位,只是默默落泪,旁边的孩子依偎在她怀里,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打量着那些四处翻动的捕快们。 孙宅早已被查抄,空荡荡的,有价值的线索几乎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昔日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伺候左右的亲随、管事,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光禄寺内,同僚们提起孙茂才,无不讳莫如深,眼神闪烁,要么推说“不熟”,要么便是几句千篇一律、敷衍了事的“勤勉奉公”之类的套话。恐惧如同瘟疫,在光禄寺的廊柱间无声蔓延。 然而,再严密的布局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一个负责清理光禄寺旧公文、年事已高且昏聩得几乎被人遗忘的老书吏,在某个傍晚被“请”到了大理寺一处隐秘的地方。
面对范正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以及桌上几锭足以改变自己贫苦余生的银子,老书吏浑浊的眼眸中满是挣扎,许久之后,他干瘪的嘴唇嗫嚅着,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同时也揭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 “裴……裴少卿……裴光庭大人……孙奉御……出事前那段日子,往裴大人那儿跑得可勤了……有一回,老奴去送待销毁的旧档,在裴大人签押房外头……好像……好像听见孙奉御在里头哭求着什么……‘武掌柜’……对,提到了‘武掌柜’,还说什么……‘龟兹迷心香,波斯香……‘心病’……‘绝查不出来’……”老书吏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几乎成了若有若无的气音,身体也抖得如同秋风中飘零的落叶。
“迷心?波斯香?心病?”柳月圆在一旁急切地追问,“还有什么?裴光庭当时说了什么?” “听……听不清啊……”老书吏惊恐地摇着头,“只……只模模糊糊听见裴大人好像哼了一声,说了句……‘车三办这事,干净’……” “车三?”柳月圆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这个名字,宛如一个关键的榫卯,瞬间嵌入了谜团的拼图之中!
李觅满心疑惑:“此车三与彼车三,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范正口中反复念着,将这两个名字牢牢记住:“裴光庭,车三......!”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组潜伏在质库外围、日夜监视的捕快,捕捉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画面:一个雨夜,一辆没有任何徽记,但车帘用料极为考究的青幔马车,悄然停在了质库侧门。
一个身材微胖、身着锦缎常服、脸上带着长期养尊处优所形成的倨傲与油滑神态的中年男子,在几个精悍护卫的簇拥下,低头快步闪进了门内。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捕快中有人曾在某次勋贵云集的场合远远见过此人,就是平和坊总管赵德元!一个掌控质库实权的人物! 当范正将裴光庭、车三、波斯香、心病暴毙,以及赵德元深夜密会质库幕后之人的情报一一呈上前时,书案后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坚冰。
大理寺卿久久凝视着纸上那一个个仿佛沾染着血腥气的名字。他拿起笔,饱蘸浓墨,在“裴光庭”的名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又在“赵德元”的名字旁,写下“质库”二字,同时在“车三”的名字上打叉并写上“凶”。笔锋凝重,力透纸背。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线,将光禄寺的珍馐、质库的隐秘、工部的营造、司农寺的暗箱操作、屯田司的暗中助力连接起来,最终,指向那幽深莫测的宫廷深处。
“收网。”大理寺卿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低沉而坚决,宛如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然,“目标,平和坊质库!密捕赵德元!控制裴光庭!郑怀恩,拿到物证、账册!撬开车三的嘴!此案的关键,就在眼前!”
范正一脸无奈:“据柳月圆所说,车三多日前生病死了。” 大理寺卿神色一凛,“是这样啊!那就密捕赵德元!控制裴光庭!郑怀恩。”
话音未落就听得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叩门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宛如鬼魅的低语。声音来自书房的侧门,那是专供心腹传递绝密消息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