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数据库被篡改的羞辱性事件，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每一个“捕影”小组成员的脸上。
对手不仅能操控物质和影响精神，如今更是将触手直接伸入了他们赖以工作的核心信息本身。
这种超越物理层面的打击，带来的无力感远胜于任何直接的暴力冲突……然而，这记耳光也打醒了一些人。
周锐在短暂的愤怒和荒谬感之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冷静。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被随意修改的日期和伪造的文件，看着外面那个在恐惧与投机中扭曲的城市。
看着隔离室里那个皮肤下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马宏，一个清晰而冷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他们一直在被动应对，试图理解和防御、追捕。”
但对手是一个根本不屑于隐藏自身存在，甚至乐于展示力量，观察反应的存在，常规手段彻底失效。
要想破局，或许……必须采用非常规手段。甚至要利用对手的“规则”
他将核心团队成员召集到秘密研究室，屏蔽了所有外部监控和记录设备。
“我们一直在试图保护马宏，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防止他成为‘催化剂’。”周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我们失败了，他不仅是个催化剂，现在更成了一个稳定的‘能量源’，一个活体祭品……”
他指向拓扑图上，那个以马宏安全屋为中心、不断向外辐射微弱能量波纹的点。
“暗网那个‘园丁’提到‘盛宴’前置条件已大部分满足。‘除草协议’也已经开始针对我们。”
周锐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意味着，无论我们做什么，‘盛宴’很可能都会到来，区别只在于，我们是作为被清除的‘杂草’，还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作为这场‘盛宴’的主动参与者……”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了周锐的暗示。
“您是说……我们主动‘献祭’马宏？”秦倩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完全是……”周锐摇头，“马宏已经是祭品了，我们控制不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再试图阻止‘盛宴’，而是……引导它……”
他走到白板前，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假设‘阎’和它的网络是一个狩猎系统，马宏是它选定的诱饵和前期能量来源。
‘园丁’是观察者和可能的协同者，那些追逐‘恐慌红利’的人和麻木的民众，是散养的食物。”
“这个系统目前运转良好，甚至在我们试图干预时，还能轻松地进行反制和数据羞辱。”
“如果我们继续按照它的规则玩下去，结果就是被它慢慢玩死，或者在某次‘除草’行动中被清除。”
“所以，我们必须改变游戏，我们把这个‘祭品’，放到一个我们选择的‘祭坛’上……”
小刘立刻明白了：“您想利用马宏这个信标，主动吸引‘阎’进行一次超大规模的审判？
然后在我们预设的战场，集中所有力量……尝试捕捉或者……至少重创它？”
“风险极高……”秦倩立刻指出，“且不说我们是否有能力伤到它，一旦失控，引发的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
而且，这等于我们亲手推动了这场‘盛宴’，“盛宴已经无法阻止。”周锐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区别在于，我们是作为盘中之餐，还是作为……在餐桌上放下毒药的人，我们是在利用它的规则，进行一场豪赌。”
他看向众人，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筛选所有数据，找出那个‘园丁’最可能预测的、能引发最大规模‘净化’的‘罪孽集群’。
然后，我们把马宏送到那个集群的中心。同时，调动我们所有能调动的资源。
包括那些尚未公开，理论上能影响能量场的实验性武器和设备，在那个区域布下天罗地网……”
“我们要赌的，是它进行大规模‘操作’时，是否会显露出更多的‘实体’或‘核心’，以及我们的力量，是否能对它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干扰。”
“即使失败，”周锐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至少是站着死的，而不是在数据被篡改和慢性恐惧中，窝囊地等待末日……”
长时间的沉默，每个人都清楚这个计划的疯狂和巨大的伦理风险。
这无异于在城市的某个区域引爆一颗超当量的恐惧炸弹，赌注是所有参与者的生命和可能引发的连锁灾难。
但，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同意……”小第一个打破沉默，他的眼中燃烧着技术人员的疯狂和最后一搏的火焰，“与其被当作数据随意修改，不如用数据作为武器反击！”
秦倩深吸一口气，也缓缓点头：“从科学角度，这或许是唯一能近距离观察其‘核心运作机制’的机会，我会负责协调所有实验性设备的部署和生物监测……”
计划在绝对保密和极高的效率下开始筹备，他们筛选出的“罪孽集群”目标，指向了一个集官商勾结、金融欺诈和环境破坏于一体的庞大利益网络，其核心人物盘踞在城北新开发的“金融创新园区”。
那里是资本与权力交织的巢穴，也是社会矛盾和对立情绪最为集中的区域之一。
根据“园丁”以往的分析偏好，这里无疑是触发“系统性净化”的绝佳“祭坛”。
马宏被秘密转移至园区中心一栋标志性大厦的地下保险库，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墙壁内嵌入了最高规格的电磁屏蔽和能量吸收材料，同时连接着多个方向、功率强大的定向能量发射器，基于对异常能量残留的逆向工程，效果未知。
外围布满了伪装成市政设施的高精度探测器和狙击点，所有参与行动的成员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和遗书。
与此同时，周锐授意技术部门，向暗网中几个已知的“园丁”关联节点，匿名发送了一段经过精心伪造的“内部情报”。
暗示警方因压力过大，已决定放弃对马宏的隔离保护，将其转移至“金融创新园区”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并透露了大致时间和路线。
他们在主动向“园丁”提供“盛宴”的时间和地点，这是一场疯狂的邀约。
行动前夜，周锐独自一人站在指挥中心，看着大屏幕上“金融创新园区”的三维结构图和密密麻麻的部署标记。城市依旧在远处闪烁，带着一种麻木的繁华。
他想起了那些发“恐慌财”的商人，那些麻木的市民，那些狂热的分析者……人性在恐惧面前展现出的种种丑态，此刻反而成了他决意的催化剂。
这个城市，这个世界，或许不值得他如此冒险。
但他身为警察的职责，以及内心深处那点不愿屈服于非人存在的尊严，驱使他必须走上这条险路。
他拿起加密通讯器，接通了各点位负责人的频道，“各单位注意，‘献祭’行动，开始。”
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达到每一个埋伏在阴影中的队员耳中。
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神明”的降临，或者说，等待着与深渊的……最终对视。
祭品已就位……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此刻变得模糊不清。
盛宴，即将开场。
